大漢的婚禮,已經有了一套有跡可循的成例,衛子夫操持過長女當利公主的出嫁事宜,也算是駕輕就熟了。
她之所以拿不定主意,想出幾套截然不同的方案,純粹是因為江陵月和霍去病的身份太過于特殊了。
大漢自建國以來,就是公主嫁列侯。但不僅霍去病是列侯、偏偏江陵月也是。
列侯娶列侯、列侯嫁列侯這倒是有史以來的頭一回。
衛子夫和王夫人商量的時候還說呢,這一對大婚的那天,熱鬧肯定是熱鬧,但不知道有多少人黯然銷魂、碎了一地芳心。
后來,她半是調侃地把這話講給江陵月聽,反倒讓后者眼底漫開一片迷茫。手指向內指了指自己“我”
霍去病一直都是全長安少女的夢,這事江陵月一開始就知道的。但她呢她還能引人傷心怎么從來沒聽過
哎喲陵月怎么還不知道呢”
王太后見狀笑險些彎了腰打趣道“我們這些久居深宮的都有所耳聞,你就一句風聲都沒聽到過”
“從來沒有。”
江陵月從她們倆喜聞樂見的語氣中猜出來是什么事了,額間掛滿了道道黑線“呃,他們就不怕被說吃軟飯的嘛”
江陵月現在是大漢封邑數3,就連平陽公主,除開夫家祖傳的封邑平陽郡,自己名下的封邑數都沒她多。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正是她在全長安年輕少男中人氣極高的原因之一。
王太后和衛子夫倒是能對他們的心態揣度一二“誰讓你的軟飯吃起來香呢”
“”
江陵月忍不住搓了搓小臂上的雞皮疙瘩,極小聲地道“切,他們看得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們呢。”
想想就知道這些人什么心思,算盤珠子都要崩臉上了。她又不瞎,干嘛拿自己掙下的封地供養小白臉,乃至小白臉的全家
“陵月也莫要多想,他們最多就是內心不平,和去病對上是萬萬不敢的。你們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又是明媒正娶,沒人會多嘴什么的。”
衛子夫看出江陵月的不自在,忙安慰道,順便把話題帶回了正軌。
“所以儀禮上,陵月你有什么想法”
江陵月默了片刻“沒有。”
江陵月是真沒什么想法。本來么,答應結婚就是為了安霍去病的心,自然也對婚禮無甚憧憬。不過,她前世參加過學姐的漢式婚禮,富麗堂皇得很是漂亮。
要么,就按照霍去病的意思來吧
她剛想順水推舟推脫出來,就聽到王太后道“哀家曾經聽說,陵月的阿兄被徹兒留在南越,不能回長安,可有此事”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遺憾地“哎呀”了一聲“徹兒是怎么搞的明明為了辦婚禮才回長安的,又把人家的阿兄扔在南越,讓陵月沒娘家人撐場子”
衛子夫也深以為然一嘆“可惜了。”
這時候的上古遺風猶存。妻子的兄長仍然是丈夫乃至夫家極為重要的親戚。
從三代皇后的兄弟竇嬰、田蚡、衛青全部加官進爵就可見一斑。
而江家兄妹則更特殊,他們在世上沒別的親人,彼此說是相依為命都不為過。
這時候舅兄不在,江陵月就沒有娘家人了,圍觀之人說不定會產出別的閑話來。
江陵月道理我都懂,但是
她不動聲色瞥了眼王太后、衛子夫滿是可惜的面孔。她們若知道歷史上的江充是害死太子黨的罪魁,恐怕就不會這么說了。
但該怎么解釋呢
江陵月有點苦惱地擰起了眉,沒想到王太后的思緒跳躍得比她更快。她壓根不關心劉徹這么做的原因,一錘定音道“這樣吧,哀家做主,陵月你就從宮里頭出嫁”
heihei啊”
江陵月錯愕地睜大了眼。但王太后卻把她的錯愕誤解成了惶恐“放心,徹兒那邊哀家去說。他總不能把你的兄長扣下了,還不成全你的體面,天底下沒這樣的道理”
從宮中出嫁,是只有公主才有的待遇。她雖然身份不比公主,但這道程序也足以說明后宮兩位主人的重視。
外人就不敢說三道四了。
更深的一層含義王太后也在擔心霍去病薄待江陵月,擺出給人撐腰的態度,等于給她加了一層保險。兩人現在正情投意合著,她自然不會挑破了煞風景。但她相信以陵月的冰雪聰明,一定能明白。
江陵月也確實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