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過去多久,祁頌都能清晰地回想起那天的所有細節
郁落睫羽輕扇的弧度,溫潤眼眸里搖曳的橘黃色日落,唇瓣因為莊重而微抿的那一瞬,開口時清泠嗓音流淌的質感如此種種,全都細膩得同肌膚紋理一般,可供一生來反復回味和琢磨。
她說
“所以,你愿意和我擁有一個小家么”
十九歲的年輕女人凝望著她,分明面容里的青澀尚未褪去,眸里的堅定和溫柔卻顯得格外深邃和成熟,天然給予人所有安全感。
少女的臉頰淚水淌落不斷,隱忍的抽噎間,反復用手背急切地拭去眼淚,可憐里透著點狼狽。
郁落看得眼眶泛紅。她抬手摸摸祁頌的腦袋,哄道“沒關系,慢點哭”
祁頌搖搖頭。
她繼續擦眼淚,努力地透過那層無法控制的水意注視郁落,哽咽地說“可是我想看看你。”
而討厭的淚水會遮擋視線。
在少女朦朧又一瞬不瞬的眸光中,郁落的心顫抖了一下。
飽滿粉紅的桃子溫順地躺在郁落的手中,薄皮隨著銳利的刀鋒而脫離,露出里面汁水豐沛的果肉。
女人白皙的手上沾了些桃汁,那份濕潤里于是倒映了落日的余暉。
郁落慢條斯理地將桃子削完,又切成塊。
她將其中一塊遞入祁頌口中,就像在投喂流浪已久于是難免饑餓的小狗。
桃子脆嫩,齒尖咬下去時,滿腔清甜。
郁落托著下巴看少女緩慢而認真地咀嚼,想起祁頌在去年夏天給她帶來的自制軟桃汁,不由問道
“你會更喜歡吃軟桃么”
祁頌將桃子咽下去,望向郁落,開口嗓音因淚意而微啞“現在更喜歡脆桃了。”
郁落微怔,繼而似有所覺地問“從什么時候起”
似是有些羞赧,祁頌垂眸,停頓了幾秒才一字一句認真道“這一瞬間。”
郁落輕輕笑起來。
于是那天,郁落憑一只脆桃擁有了一只小狗。
在黑板上寫完自己的名字,祁頌轉回身。
“同學們好,我的名字是祁頌,我是個aha。”
說到“aha”時,她的聲音幾不可察地停頓一下。
祁家把她安排到b市最好的高中,離b大很近。
雖然這所高中沒有明文規定不收普通人,但存在普通人被勸退的傳言,于是祁家找關系將祁頌身份證里的性別從“不明”改為“aha。”
為了自保,祁頌對外也自稱aha,實際上她后頸的aha抑制貼下什么也沒有。
祁頌長得很漂亮,自小教養之下舉止優雅矜貴。再加上期中考試考取了年級第一的成績,配上那顯得高深莫測的疏冷態度,極受同學們的歡
迎。
但她一點也不享受那種眾星捧月。
這些簇擁著夸贊她的人如果知道她其實是普通人,
可能會立即退避三尺。
想到這里,
祁頌忍不住勾起一點自娛自樂的淡笑。
不是自卑或黯然神傷。
因為姐姐說普通人和其他人沒什么不同,都能獲得愛和給予愛。而她只在意姐姐怎么想。
晚自習下課,祁頌很快收拾好東西,背上書包往外走。
身后同學們玩鬧間嬉笑怒罵著
“你再打我,我就詛咒你以后的孩子不能分化”
“嘖,好惡毒的詛咒。”
“祁頌”
祁頌步子一頓,眉梢不自覺地微斂了一點。
她回身,平時坐她后桌的oga同學陳昕抬手伸來,似要揪住她的袖口。
祁頌不動聲色地避開,“請問怎么了”
“想問問你周末有沒有安排,我們約著去圖書館呀”陳昕看著她,臉頰微紅,“你學習好厲害,我想請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