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叡往下看的速度更快了。可惜的是,大約還是考慮到“出來”的時間限制,云望舒并未多談自己的經歷。他的主要筆墨都落在“沈既白”身上,講自己那會兒遇到事故,同樣發病,卻意外地留有理智,可以控制自己不去傷人。云望舒便強令自己遠離城鎮,終日游走山林。在這兒,他遇到了半點不怕自己的“沈既白”。
“沈既白”對云望舒頗關懷照顧,又告訴他,他這么做是因為云望舒之前救過自己。
在給宗叡的信上,云望舒坦言,自己根本不記得“沈既白”。他救過的人太多了,其中很多都是順手為之,怎么可能將那一張張面孔印在心間
可對“沈既白”來說,云望舒似乎是極不同的存在。讓他可以在這父母親親手殺死發病的子女、夫妻因一個傷口反目成仇的年代,無怨無悔地跟在云望舒身邊。
云望舒寫,最開始的時候,他不斷提醒“沈既白”遠離自己。自己雖然能控制對活人的食欲,可“沈既白”直愣愣地立在自己身邊,他還是會有所不適。
可沈既白不聽。非但不聽,還會獵殺其他發病者,從他們大腦里扣出一種奇怪的珠子,送到云望舒手邊。
他和云望舒解釋,自己曾經看過其他發病者搶奪珠子的畫面,所以猜測這種珠子對云望舒有用。
其實不用“沈既白”多說,云望舒看到珠子,本身就有“這東西對我有好處”的直覺。
他就像從前嗑瓜子那樣,把珠子一個個嗑掉。“沈既白”就在一旁看他,眼睛亮亮的,像是在為眼前圖景高興。
云望舒“”他自然應該感謝“沈既白”,可還是那句話。親父母、兄弟、夫妻都會因為對發病的恐懼兵戈相向,“沈既白”卻從頭到尾都對他毫無懼怕,偶爾自己閉目養神,還能聽到他念叨一些奇怪的話,譬如“統統,云哥哥長得這么好看,怎么偏偏身上帶毒,好可惜”。
誰都會警惕。
警惕的云望舒,在嗑多了珠子、愈發能掌控身體后,把“沈既白”送回人類城鎮。
也只有最開始那幾顆珠子是“沈既白”獵給他的,余下的都靠云望舒自己得來。
原本以為兩人的關系就這么結束了。沒想到,那之后沒多久,“沈既白”竟然再度出現。這一次,還是被其他人以“與發病惡鬼勾結,要害旁人喪命”的借口拖到城外,眼看就要喪命。
云望舒自然不可能坐視這種事發生。他出手救下“沈既白”,同時也算坐實了“沈既白”與發病惡鬼勾結之事。云望舒對此頗憂心,“沈既白”倒能笑嘻嘻地坐在他身側,說“這多好你在也不能拋下我了。”
云望舒默然無言。
“沈既白”因他被其他活人排斥,自己自然不能再讓他回去。
可難道就這么讓他留下嗎一個好好的、健康的青年,日日與發病的惡鬼露宿荒野
云望舒時常會覺得,自己不該有那么多疑心。就像“沈既白”說的那樣,旁人害他,自己卻救他,他自然更愿意與自己一道。
可再怎么說,野外的生活都不好過。作為活人,“沈既白”需要吃干凈的食物、飲干凈的水流。不能受到任何傷害,否則就會變成和云望舒一樣的發病者。
想到人是為了自己出來的,云望舒盡心盡力地保護他,卻還是出過幾次意外。
好在后面的事實證明,“沈既白”運氣極佳。有一次,云望舒已經看到發病者指甲扣進“沈既白”手腕。等他把人救回來,“沈既白”的皮膚依然完好如初,沒受到任何傷害。
云望舒見此狀況,自然松一口氣。雖然也有疑心,他并不覺得自己前面看錯。可是對方不曾出事,就是好事。
可惜“沈既白”的好運沒有一直延續下去。云望舒很早就發現,嗑多了珠子之后,自己神思越來越清明,對周圍其他發病者也有隱隱的控制能力。
他有這份機遇,其他人自然也有。在野外生活的第三年,云、沈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勁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