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譽想扶著云望舒到沙發旁邊休息,云望舒不動聲色地避開,又有意無意地問“我身上穿的衣裳,仿佛變了。你不說我前頭躺著,我還當是剛從外頭回來。”
司譽自然預備否認。但話音尚未說出口,他又意識到“不對,云哥哥身上還有雨點子呢”
雖然兩人回家已經有些時候,云望舒身上雨水也干得差不多,卻還是能看到些痕跡。
已經到喉嚨的回答被咽回去,司譽咽了口唾沫,做出為難模樣,回答“云哥哥,其實我剛剛怕你擔心,所以唉,你的確剛從外頭回來。”接下來,三言兩語,把事情描繪成“云望舒夢游時直接離開單元樓,在小區里晃晃悠悠,又被司譽費盡千辛萬苦地拉回來”。
他還說“原本我看你已經平靜下來了,身上又一身汗,所以去洗了澡。沒想到,一出來就”
云望舒看著他,慢慢回答“原來是這樣。”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會因“沈既白在騙我”而有任何情緒波動。此刻嘴上應付對方,心里則思索,司譽這一番話,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他一心多用,司譽倒沒察覺,因為他自己也在一心多用。
前頭不理他的系統總算開口了,卻是要求他“宿主,你必須盡快與云望舒人格進行接觸。”
司譽一愣。
系統嚴肅地告知他“云望舒人格出現這種情況,就是因為你一直沒有和他接觸。”
司譽“怎么會”
系統“繼續這么下去,云望舒的精神能量會在本世界潰散,再也無法融合”
司譽瞳仁一縮。
一時之間,他也沒精力想“為什么花了這么長時間,我的手一直沒碰到云哥哥的胳膊”,而是滿心焦急地問“不是說至少有一個月的安全期嗎”
這也是他給宗叡請了一個月假的原因。按照系統的計算,一個月后,宗叡哪怕沒有完成全部同位體的融合,情況也會穩定下來,人格之間的記憶也會共享。
“系統沒有說過。”司譽得到了一句冷冰冰的回答,“是宿主理解錯了。”
司譽“”想反駁,但以他和系統想出了這么多年的經歷來看,反駁了也只能證明自己是錯的。
他不由開始憂心。尤其這時候,系統還提醒他,要他加快速度,后頭還有好幾個同位體等著。
司譽一咬牙,看向云望舒,終于不顧云望舒的躲避,一把抓住了他的
沒抓住。
眼看司譽不再時不時在講話時走神,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云望舒當機立斷“明旦,你這一說我才覺得,身上是有些不舒服。這樣,我也去洗個澡。”
說著,他匆匆從司譽身旁繞開,朝浴室邁去。
準確來說,是小跑去。
司譽沒照鏡子,不知道他前面看云望舒的眼神是什么樣子。
云望舒卻是脖子后的汗毛都起來了,一下子想到當年外面出事,自己與同窗們在書院這個相對封閉的環境里,卻是一無所知。直到有同窗偷偷溜出去,被咬之后又擔心先生看出什么、被先生責罵,于是將事情隱瞞。等到發病,他沖到云望舒面前,嘴巴張開,就要從云望舒身上撕下一塊血肉。
好在云望舒雖是書生,卻也是個從小就對騎射、劍法有所涉獵的書生這是常事,“君子六藝”是所有有底蘊的人家培養孩子時最基礎的東西。他堪堪從同窗嘴巴底下逃走,推開書院大門
再后頭的事情,云望舒難以回想。
他的家人、鄰居,包括才剛剛學會走路,每次見他回家都要露出笑臉、要小叔叔抱抱他的侄女,都變成了怪物。
“呼”
把浴室門關上,云望舒勉強松下一口氣。
偏偏此刻,司譽又追了上來,直接去擰門把手,叫道“云哥哥,你會不會用浴室里的設施啊我幫你吧”
云望舒瞳仁驟縮,剛剛被壓下的記憶再度翻涌而上。自己躲在房間柜中,外面就是搜尋新鮮血肉的發病者。他們愈發靠近他,云望舒已經能透過柜子的縫隙,嗅到發病者們身上的腐臭。
他也是在那會兒被咬的。后來混沌著醒來,看著滿院的“同類”,他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保留了理智,卻知道絕對不能在城中待下去了。否則的話,自己遲早也會成為與他們一樣、徹頭徹尾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