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句,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剛剛走到門口的唐伯虎聽到這一番感人肺腑的剖白,險些頭暈眼花栽倒下去,關鍵是你連男人都不是,你能怎么照顧法
方夫人卻看著月池,欣喜若狂,仿佛看到觀音座前的金童腳踏蓮花降世,來打救她們母女于絕望之中。她絲毫不管方御史在她耳畔氣急敗壞地大吼,一口答應“太好了,太好了好孩子,我、我就將貞筠托付給你了,謝謝你,謝謝你你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我一定日日在神佛面前替你焚香禱告,求佛祖庇佑你一世平安。”
月池點點頭,接著她就架起呆滯在一旁的方小姐,道“好了,娘子,快拜別母親,隨我一道歸家吧。”
一聲娘子,唬住得豈止貞筠一個人,方御史只覺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要燒成灰了,這個素來文質彬彬的老儒生迸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混賬混賬混賬來人吶,快將這個為非作歹的小畜生速速打出去,快啊”
貞筠被這一聲又驚得抖如篩糠,月池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起身擋在她身前道“方御史,我敬您是長輩,這才對您禮讓三分,可若您再這樣無理取鬧,為非作歹,可別怪我無情了。”
“你無情我為非作歹”方御史怒極反笑,“老夫活了四十來歲,從未見過你這等狂悖無禮之徒。速速放開她,不然老夫就將你的臟手斬下來”
月池依舊一派云淡風輕“笑話,方夫人適才已經將小姐許配于我,我是她的丈夫,如何碰不得她。”
方御史呸了一聲“不過無知婦人的一句話而已,你也敢仗此行兇,老夫我還沒死吶”
“那又怎么樣。”月池嗤笑一聲,“您適才已經與拙荊斷絕父女關系了,您說她不再是您的女兒,我們這許多雙耳朵都親耳聽聞,抵賴不得。那既如此,她就是夫人一個人的女兒。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回頭看到了瞠目結舌的唐伯虎,繼續道“我與小姐成婚,就是夫人之命,家師為媒,天地為證。雖欠缺儀式,但名分已定。儀禮有言:婦人有三從之義,無專用之道,故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根據禮法,方氏既已出嫁,就是我李家之人,是生是死,都該按照我李家的規矩辦事,親生父親尚不能干預,更何況早已斷絕關系的因此,我今日帶方氏走,既不違禮教,又不悖明律,反而是天經地義,合乎人倫。誰敢攔我,或者碰方氏一根手指頭,就是明目張膽觸犯禮法,若真有勇士,不怕牢底坐穿,那就盡管上來吧。”
她輕飄飄地撂下一句,結束了這精彩的演說,就連錢太監這等惱她不識抬舉的人,都有些想鼓掌了,更何況其他人了。沈九娘又哭又笑,只有靠緊緊抓住唐伯虎,才能壓抑自己激動的情感。貞筠灰白的面頰上終于浮現了些活人的氣色,她仰起頭看向月池,其中的情感濃厚得都要溢出來。婉儀也是目不轉睛地凝視她,眼底仿佛有碎星。
方御史就像一臺瀕臨報廢的機器,好不容易耗費大量的時間,才讓他生銹的齒輪開始嘎吱嘎吱緩慢運轉,他看向月池的眼神也漸漸有了焦距。憤怒超過了極限,帶來的反而是絕對的冷靜。他的聲音冷得像淬過的冰“李越,你這是自尋死路。”
月池與他對視“您就算要殺我,也不能濫用私刑。你我只能對簿公堂,來討論方氏的歸屬與處置之權。那時,此樁公案的前因后果恐怕就要天下皆知了。我倒是無所謂,我反正不要臉。只是您,敢揭下自己這張面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