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后泣不成聲道“我、我沒有這么想過”
“可你就是這么做得”朱厚照在殿中來回踱步,“來人,快來人朕現在就要擬旨,把張家的爵位全部廢了,省得從上到下,成日癡心妄想,貪得無厭”
張太后這下是嚇得魂飛膽裂,她踉蹌著下榻,死死拽住朱厚照道“不行啊,千萬不能這樣,是母后錯了,是母后失言。母后老糊涂了,你別和母后計較”
張太后能作死作到這個地步,也遠超劉公公的想象。雖然張家跟他沒什么交情,可先帝駕崩還不到一年,就廢掉太后娘家的爵位,這在哪朝哪代都說不過去啊,傳出去就是皇帝不孝。劉公公苦口婆心地相勸,其他侍從更是把頭磕得如山響。
在他的記憶,她就沒怎么抱過他,如今好不容易抱住他,卻又是為這種事。朱厚照一時心如死水,他哈哈大笑出聲“沒意思,真是沒意思。”
他掙脫開來,拔腿就跑。如水的涼夜里,他快得就像一陣風。太監們追上來,嘴里叫的都是皇上。他回過頭,他們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他回去。可他能回哪兒去一國之天子,竟然連一個舔舐傷口的地方都沒有。他忽然心念一動,備馬又闖了宮禁。
月池此刻正在泡子河岸,蓮花狀的河燈在如鏡的河面上默默漂流。明明滅滅的燭火,散發著溫暖的光暈,在為亡者引領回家之路。岸上的人或默默垂淚,或大聲哭泣。不遠處的寺廟傳來頌經聲,悠悠揚揚,似回蕩在人心中。時春素來堅韌,可念及家破人亡的往事也不由淚如雨下。貞筠已經有四年沒回過家了,每逢佳節,也只有母親捎來的一封信。她拿著帕子,不住地拭淚。
月池的眼前也是一陣模糊,這么美的光,多像城市里的霓虹燈啊。她在另一個時空生活的親人們,過得還好嗎她的母親,是否也在河邊,放著河燈,希望能引她的魂魄回家。可惜她,再也回不去了她被困在這里,像一個怪物,處處格格不入,還偏要偽裝自己,奢望能實現自己的一點點價值。她必須為自己的存在找一個錨點,才能不因厭世而自我毀滅。可一旦她的錨被時代的滾滾洪流沖走,她又該如何活下去呢
存著這樣的念頭,她一路都恍恍惚惚,沉思不語。直到到了家門口,身后突然傳來一聲的呼喚,她才回過神。她回過頭,神俊的棗紅色御馬打了個響鼻,馬蹄噠噠地走上來,親昵地朝她身上蹭了蹭。
月池急急走過去,朱厚照踉蹌著從角落里站起來,他雙眼紅腫,衣衫凌亂,已不知在這里蹲了多久。
月池大驚失色,她上前扶起他“你一個人來的,可有跟著的人”
時春耳聰目明,早就看到了在巷口鬼鬼祟祟,又不敢近前的錦衣衛,對月池使了個眼色。月池這才放下心來,剛剛轉過頭,朱厚照已然像狗熊一樣抱著她。他的身子燙得像一個火爐,額角的汗珠全部蹭在了她的頸窩處,又熱又癢。他嗚咽道“你去哪兒了,你怎么才回來,朕都要被氣死了”
月池下意識就要推開他,可是轉瞬之間,她想到了自己的錨點,如何讓它在這個世代扎得更深,更加穩固,自然是要借助皇權。這又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好機會。
時春和她一左一右把朱厚照架了進去,貞筠去叮囑錦衣衛,讓他們回去吩咐宮門守衛管好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