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也紛紛點頭。可剛剛夸過,打臉隨即就來。到了停船靠岸,月池踩著搖搖晃晃的木板下船時,船身忽然晃動,不知何處飛來一個石子,正中她的額頭,她被打得劇痛,身子一歪就栽進了冰涼刺骨的河里。
兩端的水浪朝她壓來,飛快沖進她的口鼻之中,她嗆了一兩口水,肺部像被細密的寒針扎著一樣。她聽到了船上驚慌的叫聲“李兄快救人啊”
身上的羊絨鶴氅遇水變得沉重不已,可她卻不能冒險將其脫下,這個時候上岸,當然是裹得層數越多越好。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浮上來,她對正在飛快脫外袍準備下水的謝丕道“謝兄,拉我一把”
眾人見狀都大松一口氣,穆孔暉突然回過神來“對了,李兄也是水鄉人吶,當然會水了。”
他們又嚷道“快拿竹蒿來”
徐縉急急把長竹竿拖過來,月池拉著竹竿,掙扎著爬上來。她第一時間不是道謝,而是立刻卷起謝丕丟在地上的羽毛緞斗篷,把自己裹住。只這一會兒,她已經是面白如紙,嘴唇烏青,咳得撕心裂肺。
謝丕看得心驚,還把自己的袍子往她身上裹,董玘忙解下自己的斗篷“謝兄,用我的吧。”
其他人也如夢初醒,紛紛把斗篷遞給月池,月池情知不是客氣的時候,忙道謝接過兩件,就要掙扎著起身。時春就在這個時候趕來了。
她去見了和尚請教超度亡靈的費用,最后只買了兩本佛經她在心底嘀咕道,她們窮苦人家,還是找一間小廟。接著,她折返回來竹林之中,秋日恬淡的日光透過參差的竹葉射在她的臉上,她正昏昏欲睡間,就聽到驚呼“有人落水了快去救人”
時春陡然驚醒,她的心咯噔一跳,忙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往河邊奔去,她身手靈活,氣力也較一般人大,很快就擠到了最前面,看到了虛弱的月池。
她一時劍眉倒立“怎么會這樣你怎么樣”
月池擺擺手“先回去再說。”
謝丕道“李賢弟,要不找師傅借一間禪房,沐浴更衣后再回去。”
月池搖搖頭“多謝謝兄,這里太危險,還是先打道回府。”
謝丕一震“你是說不是意外”
月池撩開頭發,露出發際的淤青“有人害我。”
眾人一時又驚又怒,謝丕道“賢弟,你先回去,此處交給我們,我現在就把寺封了,看誰跑得脫”
月池道“多謝了。”
話音剛落,她就覺身子一輕,時春居然把她背起來了,她回頭道“還磨磨唧唧作甚,再不回去,若發了熱,可如何是好。”
貞筠正在家中彈琴,她早年為著此物,不知挨了父親和女先生多少打,可總不解其中三味,明明是鼓琴,卻和彈棉花沒什么兩樣。可這么些年,看得書越多,反而有了些靈心慧性。陸游曾教導其子“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彈琴也是如此,若腹無詩書,不解曲中真意,不過是在撥弦罷了,又怎能與古之大家發生共鳴呢
她此刻所奏的乃是梅花三弄,玉骨那愁瘴霧,冰姿自有仙風。梅花正因己身的潔凈,方不懼瘴癘污濁,風刀霜劍。她不由想到自己和月池的身世,心緒越發激蕩,所奏之曲越發有裂石流云之響。正值高潮時,圓妞突然驚慌失措地跑進來“奶奶,不好了,老爺掉進水里了”
貞筠心一顫,古琴發出一聲悶響,她的手指立時現出血痕,可她卻顧不得了,一把抓住圓妞“怎么回事,她在哪兒”
月池頭重腳輕地進門來,貞筠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面去燒水,一面喚人去熬姜湯。在泡進浴桶之后,月池才覺漸漸活轉過來。她正準備起身之際,時春拎著開水桶大步流星地進來“你怎么起來了,我們熬了草藥,你快再泡泡,去除寒”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月池,兩個木桶砰的一聲砸到在地,藥湯淌了一屋子。
她指著月池,哆哆嗦嗦道“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