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丕再三相勸,王鏊方稍稍冷靜下來,他坐在太師椅上,仿佛老了十幾歲“打斷他的雙腿,送他回吳縣去吧,對外便稱他身染惡疾。”
謝丕沉默不語,只聽王鏊又喚下人“去請大小姐來。”
謝丕趕忙回避,王小姐入書房后,父女相談一會兒,哭聲便起。王小姐鏗鏘有力道“世上豈有丈夫流落在外,妻子卻在家中享福的道理。父親既然執意不肯饒過夫君,至少讓女兒隨他離開。也免得這腹中孩兒,一出生就見不到父親。”
王鏊無奈應允,這才將還茫然無知的徐縉綁過來,先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塊軟木,接著就將他按倒在長凳上,硬生生當著謝丕的面打斷了他的兩條腿。重重的烏木大杖落下,即便嘴里塞著軟木,徐縉還是從胸腔里迸發出劇烈的嘶吼。只挨了幾下,他就昏死過去。王鏊看著他被鮮血浸透的褲子,長嘆一聲“一步錯,步步錯。”
他只讓人略略包扎,便命人送他和痛不欲生的王小姐回老家去了。
謝丕暗嘆道,只是打斷雙腿,就讓人瞧得如此觸目驚心,且不知那東廠的暗獄里是何等光景。
劉瑾新官上任,當然要去巡視一下自己的新領地,順便痛打落水狗。東廠位于東安門之北,通往此地的道路上,人跡罕見,就連鳥鳴聲都幾不可聞。走過軒昂的大門,就是草木搖落的前院,前院后才是大堂。大堂十分宏敞,其正中央掛著的就是岳武穆畫像,這是為了提醒東廠辦案需秉公而為。劉瑾假模假樣地給岳王爺上了三炷香,磕完頭之后,就問王岳。
底下人忙陪笑道“稟報督主,罪人已經下獄了,正在受刑呢。小的們現在就把他拖上來。”
劉瑾擺擺手“還是不要耽擱他忙,走吧,我們也去看看暗獄里是個什么光景。”
“是,是,是。還是督主想得周到。”
一行人浩浩蕩蕩殺往大牢。說是暗牢,實際還是在地上,只是高墻封鎖,顯得陰沉而已。劉瑾剛剛跨過牢門,就聽見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劉瑾嫌惡地皺了皺眉“都別嚷了,這么吵,還怎么看。”
底下人忙會意,跑去吩咐,這才安靜了片刻。王岳作為重犯,被關押在牢獄的最深處。劉瑾看到他時,他正滿身贓污地躺在泥地上,雙眼呆滯,一言不發。劉瑾素來厭惡他,可此刻見這個煊赫一時的大太監如此,倒生起兔死狐悲之感。他再次警告自己,一定不要步上王岳的后塵。
誰知,王岳一見他,反而恢復了過來。他大罵道“劉瑾,你這個奸佞小人,是你害我是不是,是不是你”
劉瑾忍不住笑出聲來“蠢啊,蠢啊,死到臨頭,竟然還不知自己因何而亡,你這樣的人,是怎么混到今天的”
王岳目光劇烈地閃爍,他的情緒極不穩定,他突然問道“是為李越”
劉瑾聞言屏退了左右,他說“算了,念在同僚一場,好歹讓你做個明白鬼。李越不過是一根引線。真正的炮仗,可是在你自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