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
這一次見面,就算劃下道來了。朱厚照回去,果然開始雷厲風行,命兵部尚書劉大夏會同府部等衙門,成國公朱輔,英國公張懋,與吏部尚書梁儲重議武舉、武學之制。
之所以說重議,是因武舉和武學都早有成例。正德皇帝的太爺爺英宗爺在位時,就詳細規定了武舉法,要求天下文武百官舉薦諳熟武藝之人,由兵部會同京營總兵官,在帥府考較策略,在教場試弓馬。到了父親孝宗爺時,還是依照慣例,采用三場考試法,第一場考騎射,第二場考步射,第三場考策二道,論一道。
只要文理皆通,而且射中靶子者,就可以升兩極。如果文不甚優,射也只是偶中,就只升一級。這樣的考核標準在朱厚照看來簡直是開玩笑,怪不得選出的都是廢物呢,但是即便是這樣低的要求,弘治十七年也只取中了三十五個武舉人。朱厚照不相信,泱泱大明帝國,就無一個將才,那就證明是武舉制度,有很大的問題。
武學也是如此,其實全國最大的武學,就是國子監。洪武爺在開國時就要求將勛胄子弟送往國子監讀書。鎮遠侯也是在國子監學成畢業,他還算不錯,但他的前輩和后輩們,就不知學得是什么玩意兒了。朱厚照看過國子監的修業辦法,這才發現,武學原來已經成為了文學的附庸了。不管是國子監還是各衛所的武學,學習的內容先是儒家經典,其次才是武經七書、百將傳等軍事理論,最后才是弓馬武藝,一個月三十日,讀書就要讀二十八日,只有兩天用來練武。
“難怪教出來的都是狗屁”正德爺如是點評道。
這樣的制度,顯然是不能再用了,他按照慣例,先讓劉大夏等人拿出一個章程來。如若這群人識趣,順著他的心意來,那還好辦,如若這群人不識趣,朱輔和張樊又太無用,那就莫怪他來親自下面子了。
但朱厚照沒想到的是,在武學方面,這群人拿出的東西還算看得過眼,他們將武藝的練習時間提到了十五日,將習文中的軍事理論比重也提到了一半。但是在武舉方面,這伙人居然對舊制只動了細枝末節。這到底是識趣還是不識趣
朱厚照直截了當問“若還依舊制,根據以往的情況,一次科考只取三十人,你們是當朕的銀子太多燒得慌嗎”
劉大夏和梁儲泰然自若,成國公和英國公也閉口不言。朱厚照還以為是這兩個老牌勛貴都鎮不住場子了,于是他問道“英國公與成國公有話不妨直說,只要是為國計民生計,朕無有不應之理。”
誰知,這倆人開口卻勸朱厚照“啟稟萬歲,這都是祖宗成法,臣等以為并無不當之處。”
朱厚照被噎得一窒“祖宗成法祖宗就是因為用這套法子,所以韃靼才敢時時犯邊。若事事都效防祖宗,那朕是不是也該學英宗皇帝御駕親征啊。”
英國公悚然一驚,他可不想步上自家祖先的后塵,被人在亂軍中砍死,他忙道“這可萬萬使不得。萬歲,祖宗所行之正道,皇上自當效防,可祖宗偶然之謬誤,皇上應引以為戒才是。”
朱厚照冷笑一聲“這么說,你們也知道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道理。那為何就拿這樣的東西來糊弄朕,莫不是覺得朕年幼易欺”
這話說得太重了,成國公一時滿頭大汗,誰敢說您易欺啊,可他還是沒有說實話,只列舉些舊制公開公正,職責健全的好處來。朱厚照聽得越發不耐煩,劉大夏也忍不住了。這位骨鯁直臣,素來是天不怕,地不怕,開口就放雷“萬歲有所不知,二位國公爺不是無良策,只是顧及部下利益,不便直說罷了。就有典制凡在京并外衛指揮、千百戶襲替男兒、軍民舍余人等有志武藝者,皆許參加鄉試,悉如民生應試者例。”
朱厚照道“朕知道這條,這又有何問題”不是讓所有世襲軍官和平民百姓一起都能參加嗎。
劉大夏冷笑道“世襲男兒武藝如何,萬歲聰穎,想必心知肚明。這群人自己愚蠢無知,還要堵塞平民男子上進之路。雖典制如此,但實際上,能夠參加武舉科考的基本都是武職和軍余子弟,武學也是如此,只有武官子弟才能入學對這些紈袴膏粱,應試之法自然不能定得太嚴,否則一個都取不上,不是丟盡朝廷的顏面嗎”
朱厚照萬萬沒想到,居然能聽到這樣的驚天內幕,一旁的兩位國公也是目瞪口呆,他們沒想到,劉大夏居然真的敢豁出來,與整個勛貴集團為敵。劉大夏也是被逼急了,朱厚照自登基以來,就一直表現出對武將的偏好,可一堆爛泥,如何扶得上墻。好友戴珊說得是,反正要文武制衡,他寧愿和有真本事的人打交道,也不愿和一群紈绔同流合污。
朱厚照在震撼之后,就是勃然變色,他一把將手中的茶盞擲了出去,仿哥窯的冰裂紋茶碗在楹柱上砸得粉碎。成國公和英國公應聲跪下。
朱厚照深吸一口氣道“難怪先帝在時,常在朕面前說劉先生是大才之人。往日是朕錯看了先生,不知先生,可有何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