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云皋面無表情地看著俞澤。俞澤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藏在被子下的手卻漸漸汗涔涔一片。就在俞澤渾身發麻,忍不住顫抖時,潘云皋才緩緩開口道“看一眼死人的確不費什么功夫,再宰一個你對我們來說,亦是輕而易舉。你這般狂妄,莫不是忘了,李越還有隨從隨行。他們知道的,只怕比你要多得多。”
俞澤梗著脖子道“可他們卻不是你們能隨意抓的小老百姓。”
潘云皋道“只是多費些力氣罷了。所以,你不要得寸進尺,再多折騰,我們就換人查問,索性送你們兄妹地下團圓,明白了嗎”
他拍了拍俞澤的臉,發出清脆的聲響。俞澤咬牙道“明白了。”
當晚,他就上了東山。冷峭的夜風輕輕一吹,寒意就穿過棉襖直透進骨子里。太監們大搖大擺地走到一處,用腳跺了跺道“就這兒了。”
俞澤茫然地看著新翻的黃土,發瘋一樣地撲上去,開始用手扒土。土石劃破了他的手掌,很快就出現傷痕。幸好蓋得土層不厚,很快,俞澤就看到了尸體。準確得來說,是尸體們。就這么一個小小的土坑,居然緊緊堆著十幾具的女尸,身上只蓋了一層薄薄的草席。
而他的妹妹俞潔就躺在最上方,俞澤哆嗦著掀開草席,只見她渾身赤裸,滿身都是泛著烏青的傷口,甚至連乳房都被割去了一只,只留下一個碗大的血洞。
俞澤的咆哮嘶吼都被東廠的番子用布條堵在了喉嚨中。他在淚眼模糊中,看著他們飛快地把土蓋上踩實。他想伸出手,再觸碰她最后一次,卻像只死狗一樣被強行拖走。
回到小屋后,俞澤就下定決心。他對潘云皋道“只要你肯幫我報仇,我什么都愿做。”
潘云皋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我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
劉瑾利用俞澤,并非是全然的腦子一熱。他雖想弄死月池,也愿意付出代價,可并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填。所以,他要極力撇清自己的責任。潘云皋先找來與俞澤體型相仿的男尸,給他穿上俞澤的衣衫配飾,又根據俞澤所述,在這具尸體上用刺青偽造胎記。偽裝完畢后,東廠的探子就把男尸和俞家的仆從一起丟回亂葬崗。
劉瑾心知肚明,這樣大的事,朱厚照決計不會只命他一邊負責,圣上一定會同時派出錦衣衛,以便雙管齊下。只要錦衣衛先一步找到“俞澤”的尸體,他屆時就能咬死不關自己的事,至多背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并且也能讓朱厚照和李越放松警惕,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第一步要完成并不難,畢竟早在英宗皇帝時,東廠就在王振的帶領下,死死壓住錦衣衛一頭。接下來就是第二步,殺了汝王世子。
這一日,他在身邊人的攛掇下,去了象姑館。所謂象姑館,就是男妓院。世子駕到,自然是包場。朱厚烇做尋常打扮,頭上戴著貂鼠暖耳,一身紫羊絨褶子,足蹬粉底小朝靴。他剛剛入內,周圍的隨從就麻溜地開始擦桌子,擺上自帶的坐褥、茶具種種。
象姑館的老鴇對這架勢早已司空見慣,她忙上前賠笑道“爺今兒來得正好,我們這兒又有新鮮貨色了。”
朱厚烇翹著腿道“噢,皮相如何”
老鴇笑道“那叫一個俊呀,仙女下凡都不過如此了。”
朱厚烇笑罵道“是驢子是馬,還不拉出來溜溜。”
老鴇忙福身道“是”
很快,一隊身著女裝,涂脂抹粉的相公就步履款款走了上來。他們一個個上前給朱厚烇見禮。到第三個時,朱厚烇看著這一張臉,莫名覺得有點熟悉。他不由撇過頭道“你們來瞧瞧,這張臉,是不是有點面善”
他身邊的小太監紛紛湊過來道“是有點。有點像前些日子那個”
“沒錯,王府里是有一個,像是那個誰來著”
“爺,一時記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