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爭執聲中,錦衣衛指揮使楊玉這才姍姍來遲。他并不敢明目張膽地挑釁,而是陰陽怪氣道“哎喲喲,這是怎么了,天這么冷,幾位怎么堵在這腌臜地了。”
大理寺卿周東忙笑道“楊指揮使,聽說欽犯俞澤已被押解入獄。我等是想提審犯人,不曾想卻被這其中是否有什么誤會”
戴珊橫了他一眼,似是因他的軟語而感到不滿,但他還是忍了下來,畢竟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因小事與錦衣衛撕破臉。誰知,楊玉并不想就周東的臺階下來,他施施然一笑道“這您可料錯了,不是誤會。下官是囑托過他們,不可讓閑雜人等接近欽犯。”
一句閑雜人等又戳了閔珪的肺管子,他氣得面色通紅“楊玉,你欺人太甚了此地乃刑部大牢,三法司提審欽犯乃是天經地義,你”
楊玉對他的怒火毫不在意,他嘴角一翹,搖了搖手指道“閔公都白發蒼蒼了,怎得還如此大的火氣。您且瞧瞧,這是何物。”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捧出了一卷圣旨來。閔珪臉上的紅潮逐漸轉變為鐵青,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卷圣旨,還是在周東提醒后,方跪了下來。他顫顫巍巍地跪在冰冷的地上,寒意滲透他的膝蓋,也讓他的心一點一點涼透了。
直到聽完旨意,走出死牢時,他都沒緩過神來。在刑部大牢門口威武的石獅子旁,他拉著戴珊道“廷珍,萬歲這是、這是為何呀”
戴珊何嘗不是滿心凄惶,上次科道官改革,他還可以想作萬歲是為維系監察系統的相對獨立,可這次錦衣衛占了刑部死牢,還拿著圣旨把三法司堵在門口,就讓他不得不懷疑,皇上或許從頭到尾都是在壓縮文臣的權力,他想把他們全部架空。
如是的猜忌在六科廊中也迅速出現,并且愈演愈烈,蓋因科道改革之后,六科給事中被限制了行政議事的權力,也無法再像往日一般肆無忌憚地風聞奏事。他們原本就只是區區七品官,如此一來,更是同拔了牙的惡犬一般,不僅地位驟降,還時不時受人恥笑。這口氣壓在他們心口許久,好不容易逮住了一個發泄的良機,又怎肯善罷甘休。
文官們的躁動也讓劉瑾眼前一亮。他費盡心思定下了連環局,想將李越置于死地,誰知萬歲居然橫插一杠,來了一個一力降十會。為了不讓消息外泄,皇上竟然能頂住宗室和朝臣的雙重壓力,以強勢的姿態不讓三法司插手,只命錦衣衛去日夜拷問俞澤,一旦俞澤說出是李越是世子被刺案的幕后主使,估計他就會來個殺人滅口,斬草除根,再偽造一個真相,將此事干干凈凈地遮掩過去,正如昔年的戴家命案一樣。而俞澤若牽扯出東廠來,那就換成他劉瑾命在旦夕了。
劉瑾心道,這怎么能行,他豁出命來,可不能偷雞不成蝕把米。他有心調動東廠的人馬去動動手腳,可皇上似是能未卜先知一般,早早把張永和谷大用調到了他身邊。這一老一小如豹子似得,沒日沒夜盯著這邊的動向。只要他敢越雷池一步,明兒東廠的督主就能換個人做。劉公公晚上急得在床上打滾,正無計可施時,六科廊這把好槍居然自個兒送上門來。這若是不使使,簡直對不住這天時地利人和。
第二日,劉瑾就讓張文冕去和御史劉宇喝茶了。劉宇是一能言善辯的奸佞小人。孝宗皇帝在時,他居然能哄得劉大夏去先帝面前舉薦他,可惜先帝見過他之后,深覺此人不堪大用,故而駁回。劉宇不反省自家,反而覺得是劉大夏在糊弄他,因而暗恨劉大夏,轉而投向了劉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