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彩默了默,還是從荷包里抓出幾枚銅錢出來。蒙古大嬸眼前一亮,伸手就要去接,張彩卻把手縮了回去,他挑挑眉道“你要是一五一十都說出來,方有錢拿。要是不清不楚的,我可不能吃虧。”
大嬸一拍胸脯“嘿,生得還算周正,說話怎么那么不得勁。老娘在這兒土生土長不知多少年,還會蒙你這幾個小錢。”
張彩心念一動,原來又是個韃靼人和漢人通婚的苗裔。他呵呵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兩人一問一答,足足扯了一個多時辰,大嬸口干舌燥,要了五文錢方肯離開,而張彩坐在原地,則遲遲沒有動彈。隨從柏芳與秦竺面面相覷,他們猶豫半晌,方去喚張彩。他們只是校尉,在錦衣衛中算是底層,自被派出來的那一刻,他們就知回宮的機會渺茫,一生的前途命運都系于李越一身。而這次出行,因為一直沒有機會在李越面前表現,他們早已忐忑不安。好不容易有一個挑院子的小任務,他們當然要好好把握,即便沒機會出彩,但也不能辦砸啊。
柏芳試探性道“張郎中,時候不早了,您看咱們是不是先去看看宅子”
張彩側頭看向他“你剛剛沒聽她說,這里官軍民戶加起來有兩三萬人,到處都是擠擠攘攘的人,要找安靜的大宅,比登天還難。”
秦竺在一旁接口道“郎中,想是這老婦人胡沁吧,連京城都不至于如此,何況是這邊塞。”
張彩敲了敲昏沉的頭,他擺擺手道“那便再去問問。”他何嘗不是不敢開罪李越,他本以為自己來干這種小事大材小用,可萬一他連租賃院子的小事都辦不好,不是更論證他不過如此嗎想到此,他也有些焦躁起來。
然而,他們三人出去跑了幾周后,卻切實論證了,混血大嬸沒有騙人。張彩簡直是目瞪口呆“沒想到,宣府不僅是戰爭地,亦是繁盛區。熙熙攘攘如此,這可難辦了。”
秦竺斟酌片刻道“郎中,不若還是勸御史去見宣府鎮守和巡撫都御史。有兩位上峰發話,哪里還需我們找民宅。”
柏芳猶疑片刻道“張郎中,這非是我們不盡心,而是無奈之舉,想來御史也能諒解”
張彩沒想到他們居然會給這么一個對策,他重重一揮手“不成李御史胸有丘壑,自有主張。我們為下屬的,連這點差事都辦不好,怎的還有臉回去勸上司改主意。再找”
就在這一行人在外忙忙碌碌時,宣府總兵朱振早已得知巡按御史李越到此的消息。他在自己的鎮朔將軍府中召集下屬,商議要如何應對這位京中來客。
他端坐于大堂中央的太師椅上,臀下墊著一張黃章黑紋的老虎皮,幾位下屬如兩溜雁翅似得坐在朱振下首。朱振將月池的帖子在手中翻覆看了好幾回,終于忍不住嗤笑一聲,將其丟給了副總兵陶杰。陶杰略有不解,他問道“總兵,這是”
朱振滿眼譏誚,他努努嘴道“你看看。”
帖子本就不長,陶杰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他驚愕道“這這好大的官威。”
朱振起身哼道“我不過是敬他天使的身份,所以才想鄭重相待,未曾想,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兔崽子,竟然敢如此狂妄,連門都不登,就送了這么一張帖子來。怎么,他還想老子去探病是嗎”他是行伍出身,平日里也能拽幾句文,可一生氣就忍不住爆粗口。
副總兵陶杰嗨了一聲,他擺擺手道“他不過區區七品芝麻官,哪里還值得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