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說得口干舌燥,城門忽然間就打開了,朱厚照一時又驚又喜,他還以為是張欽這廝終于服軟了,然而就在他正準備打馬沖進去時,一輛馬車急急駛了出來。朱厚照眉心一跳,他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馬車停在了他面前,車簾掀開,露出了月池毫無血色的臉。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月池冷笑一聲“臣叩見萬歲,還請萬歲上車,咱們去昌平行宮慢慢分說。”
朱厚照悄悄咽了一口唾沫,他立刻下馬上了車,竟連半個“不”字都沒說。城樓上眾人見馬車遠去,都是長舒一口氣。劉嵩拍著胸口,道“我的媽呀,膽都要嚇破了。好在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孫璽也笑開了,他對張欽道“敬之先生勞苦功高,還是回去歇息吧。”
張欽點了點頭,他站起來時,身形搖晃差點摔下去。劉嵩忙扶住他,他半是嘲笑,半是關切道“咱家還以為你張御史是吞了豹子膽呢。原來心里也不是全然不怕。”
張欽仍板著臉道“豈能因懼怕而失職。”
馬車搖搖晃晃地往昌平駛去,一眾錦衣衛跟在馬車后。月池閉目養神,連話都不想說。朱厚照的目光在她包得嚴嚴實實的脖頸上流連,半晌方開口“你的傷,好些了嗎”
月池眼睛都沒睜,她有氣無力道“好多了,一時半會兒氣不死”
朱厚照“”
他再次開口道“朕”
月池霍然睜開眼“這馬車上隔音不好,臣還想給您留點兒面子。您能不能先安靜會兒,別逼得我在這兒就開口。”
朱厚照默了默,他暗嘆一聲,真不在說話了。趕車的張彩在外頭聽得真真的,一時手足發軟,他咬牙狠狠地抽馬,祈求祖宗保佑,趕快回去。
所謂的昌平行宮,實際就是驛站改裝的。月池想起自己在這里病得半死不活的情形,氣更是不打一處來。谷大用等人眼睜睜地看著房門被她重重摔上,接著就聽到一聲怒吼“你腦子是進了水嗎”
谷大用嚇得一個激靈,他忙像母雞趕小雞一樣,讓所有人都遠遠退開。這聽了說不定回去要被滅口啊。
月池將桌子拍得震山響“你看看你干得叫什么事。你要收回君權,要捍衛天家的威嚴。你把我折磨得只有半條命,貶到兩軍交戰之地,我雖然心里有怨氣,但也只能忍了。誰讓死得是汝王世子呢誰讓其中涉及到君臣相爭呢誰讓我們都是賤民呢可是你,你想讓別人尊崇你的權威,可你瞧瞧你干得這些事,哪里像一個皇上簡直與民間的頑童無異,你做出這樣的莽撞之舉,臣民們會怎么看你誰敢把權力交在這么一個任性妄為的人手上”
她喘著粗氣道“前次大閱,算是白干了。誰敢讓你統帥六軍,親征蒙古那和壽星頭上吊找死有什么分別。”
朱厚照倒了一杯茶遞給她“說夠了嗎”
他目光沉靜,并無半分慍怒,卻讓月池無端心驚起來,會咬人的狗不叫。他被這樣說,都不生氣,擺明是有備而來,到底是為什么。
朱厚照見她不做聲,就道“說夠了,就先吃飯吧。朕讓他們帶了你愛吃的鰣魚。”
谷大用聽到里頭叫人,忙顛顛得跑進來,就見皇上和李越坐在八仙桌旁,皇上道“叫他們備膳。”
谷大用忙應是,他心中嘀咕,剛剛還鬧得沸反盈天,現在怎么又安然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他忙飛奔去找廚子,整治了一桌子菜,還拿了一壺玫瑰清露來。他笑道“御史有傷在身,不能飲酒,就權以這清露佐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