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驛館,徐贊便嘆道“如不是圣上興武舉,平民武將哪有出頭之日,可沒想到他們非但不感念圣恩,不顧念庶民,反而起了養寇自重的心思。”
嚴嵩遙望遠山,幽幽道“人都是貪心不足。白身的時候想要有官做,當了官就還想再升遷,升了一步就想升得更高。如果一直風平浪靜,圣上日理萬機,又豈會想得起這邊的將士呢可他們,委實太心急了些,好歹隔兩三年,再鬧出這樁禍事。圣上也不至于如此大動肝火。”
徐贊無奈道“這豈由他們做主,一旦開關,不知要斷多少人的財路,那些人怎么坐得住。”
嚴嵩回頭一笑“那為何不找個其他理由呢哪怕說是朝貢使團鬧事,也比倭寇卷土重來要好得多呀。”
徐贊一愣,他苦笑道“此事,恐怕只能由你到了雙嶼,方能一探究竟了。”
嚴嵩道“我要是現在去了,只怕連人影都瞧不見,還是先差人去望望風吧。前幾任朝廷委任的浙江市舶司太監都在寧波辦差,等那位來了,我再去不遲。”
徐贊點頭稱是。他亦看向夕陽,道“明面上還是應以巡查海道為要,他應該也快到了。”
佛保是先走陸路,再走水路,可他也不好太拖延時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浙江地界越來越近。他一路聽著嚴嵩的動向,一路苦思冥想自己應該怎么辦,白臉已經被人家唱了,留給他唱得只有紅臉了,可這紅臉也不是一說人就信的。如何取信于人,還不把自己搭進去,也是個精細活啊。
這廂人人焦灼,與此地臨近的南京上元縣夏府中,也是人人坐立難安。方夫人在大堂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疊聲地遣人去問“不是說今天快到了嗎怎么還不見人”
方少夫人陪著婆母,忙勸道“相公早就在碼頭候著了,一見到妹妹,必定馬上回來,您身子不好,還是快坐著吧。”
方夫人的弟媳也在一旁相勸“侄女都已經在路上了,還能飛了不成。”
方夫人充耳不聞,方少夫人無奈,只能叫過女兒“素芝,快陪著祖母坐下。”
此時的素芝早已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細聲細氣和弟弟一塊扶著方夫人“祖母,您別急,先喝點梨汁。”
眼見著孫子孫女,方夫人這才勉強定了定神,她剛剛在主位上落了座,就見婢女一臉喜色道“姑太太到了”
方夫人連忙起身,不多時就見女兒走了進來。貞筠眼見母親,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想要整衣拜見。方夫人卻一把摟住她,當即大哭出聲。
母親鬢邊的霜發,如刀一樣扎進貞筠的心底。她略張了張嘴,半晌方喚出一聲“娘。”
一語未盡,她已經是淚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