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老板拿著墨跡未干的芙蓉圖,愛不釋手“像,真是太像了。果然是吳派的筆法只有一點,你的芙蓉花筆勢略重,更顯秾麗,不似唐解元那般清雅。”
月池蠻不在乎“要是徒弟和師父都一模一樣,又何談特色呢。”
老板大手一揮“要什么特色功成名就的人才有資格談特色你這幅畫,最多賣一個銀幣,唐解元的真跡,卻是一字千金”
老板擠了擠眼睛“看你也長著一幅聰明相,你說該怎么著吧
月池默了默,她半晌方道“你這兒收李東陽李閣老的真跡嗎這個人的,我也會。”
當天晚上,朱厚照和李月池各抱著一匣子金幣回來。兩個人在屋內大眼瞪小眼。月池先發制人“又有你的狗腿子找上門來了”
朱厚照反唇相譏“你的門生一口一個座師,關鍵時刻還真能做孝子賢孫吶。”
月池道“瞎說什么,這可是我一分一分賺的”
朱厚照哼道“你是怎么賺”
月池道“賣畫。你又是怎么賺的”
朱厚照理直氣壯“賣藝。”
因著這么一遭,他們又一次過上了荷包鼓鼓的生活。他們甚至還買了一座小院。他們每天上午各自去做事,事畢之后就回到臨時的居所,將這一天的收獲堆在桌上來清點。賺得少的人,就得被罰做一件事。迄今為止,朱厚照已經被罰去編竹籃。而月池亦被罰了一次踢毽子。這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生活體驗。原來,沒有利益糾葛,沒有勾心斗角,他們過得會是這樣的日子,他們之間,也能簡單快意,隨心隨性。
到了第三天晚上,他們又一次坐在爐火邊,月池枕在他的小腹上,早已昏昏欲睡。她的頭發像絲緞一樣,披散在他的手臂上。他拿出梳子,替她梳理著長發,就像給貓兒順毛一樣。爐火給他們的臉上,都鍍上一層蜜色。
他突然開口道“不回去好不好。”
月池霍然睜開眼,笑意又一次在她眼底凝聚“好呀,只要你肯先走,我便絕不遲疑。”
他的回應,是長久的沉默。第四天時,他變得更加謹慎,就像守財奴,把一刻時間掰成兩半來花。他早晨依舊去了賭場,卻呆得坐立難安,極為煩躁。
書畫店中,月池也被鬧得一個頭兩個大。老板的兒子正在嚎啕大哭“怎么辦,爹,我不是有意的。你救救我,救救我吧他們說了,再拿不回去,就要剁了我的指頭了。”
人乍富之后,就會更容易變壞。老板的孩子本就游手好閑,得知家里來了一棵搖錢樹后,就更加肆無忌憚,流連賭場,誰知卻踢到鐵板。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那個王八蛋,他是在出老千,他一定在出老千怎么可能,怎可能有人能記住桌上所有的牌把把都嬴,賭什么來什么他擺明是在作弊。爹,要不我們去衙門報官吧”
老板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狠狠給了兒子一記耳光,接著又看向月池,期期艾艾道“李相公,就當是我求您了。這個畜生,他輸得實在是太多了,我們總不能把屋子當了吧。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再畫一幅畫,再畫一幅就好了”
他說著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
月池嘆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也罷,就當是臨別贈禮。”
她又畫了一幅嫦娥執桂圖。她師從唐伯虎,又有心模仿,就算是大方家,一時也難辨真偽。可沒想到,這幅畫被送到賭場,不多時卻被人丟了回來。
傳話的小廝啐道“呸,假畫也敢來蒙我們東家真佛面前你也敢燒假香我們東家說了,念你學成這樣,也實屬不易,可惜骨子里這么多情,再怎么畫也沒那味道。干脆這樣,唐解元不是也畫春宮嗎,你要是能來一百幅,我們就饒了這小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