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煙杪也回了一個笑臉。
還好還好,沒有人發現我摸魚。
鴻臚寺卿突然吼一聲,這是在干嘛
沒多時,不僅他們知道,男方女方家人及邀請來的賓客,都知曉了
鴻臚寺卿家中女兒賢良淑德,得知如今天下受前朝末年的侈風余波毒害,懇請父親薄禮送她出嫁。以己身,正那奢靡之氣。
而竇家得知此女高義,亦是作出薄禮相聘的回應。
當然,薄禮是相對于他們這種家境而言。在富貴人家看來,一百萬減到三十萬已經是委屈到極點了,而民眾看三十萬卻是天價聘禮嫁妝。
總之,鴻臚寺卿家女兒的名聲在外界扶搖直上,也算是得了個賢名。至于私底下嫁妝是不是真的很少,家中給不給補貼,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而竇丞相家中傳來的驚天慘叫,家中小兒子被打到半個月下不了床,這就是無足輕重的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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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沒有去竇府。
他倒是想給妻兄這個臉面,但竇皇后請求他不要給自己兄長太多的榮耀。竇丞相為人謹慎,但他家里人說不定就會因此飄了。
老皇帝自然是順從皇后之意,不過人雖然沒到,卻命令大太監帶去賀禮。
大太監回來后,沒忍住和老皇帝說竇府的怪事
“今日納幣之禮,竇丞相居然只準備了薄聘,鴻臚寺卿也不惱,反而是和竇丞相一唱一和,在府門外大談如今世俗受前朝末年影響,務崇華麗,侈風盛行,奢僭罔極。自高官到百姓,嫁女娶婦幾要傾盡家產。”
“是以二人決定從自身做起,薄聘薄嫁,力圖整頓這奢靡之風。”
“聽丞相與鴻臚寺卿說,此是鴻臚寺卿之女的提議,一時之間,街頭巷尾皆在夸贊這位巾幗,言其身在閨中卻憂國憂民。”
聽大太監這么說,老皇帝不禁回憶起了前朝末年。
那會兒真是紙醉金迷,上自皇帝公卿,下至庶民工商,衣食住行方面爭相奢侈,就連他在坊間看見的酒家女兒,二八年華,亦是頭上簪璃,耳畔墜珠。
璃是璧流離,來自海上黃支國,珠是大秦珠,來自西域大秦國。
整個國朝散發著不健康的糜爛氣息,烈火烹油。
那時,根本沒人想到煌煌大周,萬國來朝,會崩塌得如此突然。很多人都以為,它只是發爛了一點點而已。
那時,家家崇尚富貴嫁娶,大講排場,互相攀比,皇帝聘皇后用錢兩萬斤,相當于小農階層兩千戶家資,諸侯王下聘至少黃金兩百斤,就連小農需要出的聘金都高達萬余錢。
但別以為只有聘禮是這樣。
皇帝嫁女,準備的嫁妝基本不會低于二十萬錢。
宗室嫁女,嫁妝有數十萬,百余萬,乃至千萬不等。
小農亦要拿出數千錢。
如此競欲,富者還好,貧者根本無力承擔奢靡的婚嫁消費,民間十有八九是舉債完婚。
再后來,民間就開始棄嬰和殺嬰了。不分男嬰女嬰,生下來就拋棄或溺死。朝廷屢禁不止。
老皇帝嘆息一聲:“哀民生之多艱我年幼時,家中只有幾畝薄田,卻也能送我去私塾,后來,長兄娶親,長姊出嫁,家境一下子就落敗了,我也賣身為奴,只為了討一口飯吃。”
老皇帝從不忌諱自己的出身,他反而很得意,時不時拿出來說一聲。
能從奴隸當成皇帝,還有誰
還有誰
但,皇帝敢說,大太監可不敢接,只是閉口不言。
感慨完后,老皇帝道:“命翰林院那邊擬一則婚嫁禁奢令,詔令天下。”
此前賞賜許煙杪是“制”,如今卻是“詔”,意義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