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澤眼睛里全是大廚在煮干絲。
這干絲嘛,就是豆腐片切細絲,是揚州菜。
太子就蹲在他身邊,嘚啵嘚啵地介紹“我和你說,干絲還得用揚州的豆腐干,又薄又有韌性,非常吸汁,其他地方的豆腐干都缺了點味道,可惜這東西沒辦法帶過來,只能用京城的豆腐干,實在是大有缺憾。”
“不過我特意帶了揚州最好的煮干絲大廚回來,他能把豆腐干一片切成十六片,絲絲細如馬尾,普通廚子只能切成十六片,更精細的最多二十片。”
許煙杪瞧著那大廚游刃有余地將豆腐干變成一堆豆腐絲,再浸兩次水去豆腥,隨后往去過油的頭道清湯里一丟,待干絲吸足了鮮雞湯,再往里面加火腿絲、筍絲、銀魚絲、木耳絲、口蘑絲、紫菜絲、蛋皮絲、雞絲,反復地燒,反復地煮,將八種味道都煮進干絲里。
“我和你說。”太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這是最常見的吃法,你第一次吃便給你做這個,其余的還有什么脆魚掛鹵、脆魚回酥,蟹黃、腰花、雞皮倒也不賴,我更喜歡只往里面加蝦仁、干貝,一個字鮮”
許煙杪只顧著點頭了。
等那松軟濃厚的煮干絲端上來時,許煙杪頃刻之間就吃了一大碗,最后還意猶未足地端起碗喝光了湯汁。
太子就會吃多了,倒了一杯濃茶,吃兩口干絲呷一口茶,特別講究。
許煙杪猶豫來猶豫去好像這么吃更好吃的樣子,但茶真得好難喝,不想喝茶。
太子嘴角微妙地往上挑。
誒,太子笑什么呢
太子也不遮掩,笑得更加坦蕩了。心里轉瞬想出一個解釋,正開口“你”
看他笑得那么開心,應該是還不知道自己被親妹妹背刺的事情。
老皇帝派去宣揚他功績的人,應該快跑完北方了吧
太子笑不下去了。
手里筷子一抖,往下滑穿了那肉色漂亮的銀魚絲,打得湯水濺起。
發現許煙杪面色有些異常,太子把筷子握在手中,斜晲過去,好似自己方才打那一下湯是佯怒“許煙杪,你一直盯著我看作甚”
誒我只看了兩眼啊
“啪”
太子雙手一合,飛舞在煮干絲上方的蚊子就殷紅地躺在手心里。仿佛自己從始至終都在專心致志打蚊子,而不是聽到許郎困惑的心聲。
他當然知道許煙杪并沒有一直在看他,只在他喝茶的時候好奇地瞧了兩下子,筷子打湯汁的時候又好奇了一下子。
但,先聲奪人就得這么說嘛。
在他對面,許煙杪盯著木桌面上落下的兩滴辣子油,迅速整理好回答,避免尷尬“我見殿下笑得開懷,便忍不住多看兩眼,好奇殿下是否在揚州遇上了高興的事情。”
太子擦干凈手心后,拿筷子去攪那滑細的豆腐干絲,笑意盈盈“揚州很有趣,不過我看許郎苦惱自己喝不喝茶的樣子,更有趣。”
隨即夾起一筷子煮干絲,用湯匙一托,送進嘴里。
哦豁一個完美的閉環
在許煙杪冷靜地作出判斷時,太子也很冷靜,冷靜得差點用大拇指將細長筷子攔腰按斷。
快跑完北方當然要先跑北方,因為他當時就在南方,在揚州
不愧是皇帝親自吩咐錦衣衛指揮使去辦的事情,他真是一、點、消、息、都沒收到呢呵呵呵
“咔”
太子低頭一看,筷子已經斷了,還蹦出來一根木刺飄在雞湯上。
抬頭就看見許煙杪神色略微有些復雜。
“想起了一些不高興的事。”太子瞅了兩眼許煙杪,突然“啪”地一拍掌“許煙杪,你之前幫襄陽對付我家老頭子”
許煙杪立刻鄭重申明“我當時并不知公主身份。”
“一樣一樣,這個不重要”太子撐著下巴“也幫我出個主意如何,咱們倆也是一起摸過老虎的交情了。”
許煙杪想到那天摸大老虎脖子和屁股時溫熱的觸感,再低頭看看自己吃的煮干絲,鼻間仍飄著豆腐的清淡鮮香
許郎痛心疾首可惡,當官果然不能收受賄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我千防萬防,居然都沒能防住這腐敗的官場。
太子正要笑,又連忙憋住,親自動手盛了滿滿一大碗煮干絲,放到許煙杪面前,豪氣萬丈“你要是幫我煮干絲管夠除此之外,還有清燉獅子頭,蘿卜絲餅,甜面醬腌蘿卜頭我還帶你去揚州玩”
“還有”太子左右看了看,看到許煙杪淘來的搖搖椅,獅貓站在上面,拱起后背,惡狠狠地對著墻上的光影叫。
對,他們這一餐是在許煙杪家里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