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的刀尖在蘇子光胸膛上旋轉著,刺破了皮肉。
這一動,席中多是滿頭大汗者。
真、真的要當堂剝皮
許煙杪說起來,那個知府也是個好官來著,為什么蘇子光那事他不上告朝廷
草告了,但是被人篡改了
那柄刀又停了下來。
咦,是侍中賈曹
這總感覺就算錦衣衛找到了證據,老皇帝說不定也會把人保下來
能讓賈曹在他身邊當侍中十四年,代表著老皇帝很信任他吧嚯這人是老皇帝的義子
曹兒
老皇帝瞳孔倏地收縮,下意識回憶起人時,記憶里都是賈曹圓圓胖胖的身材和靦腆的笑容,還有,由于小時候沒有受到什么好教育,哪怕后來長大了,當官了,都帶著一股子家鄉口音的話。
怎么會
他幾乎是本能地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哦,也沒什么狗血隱情,只是因為蘇子光之前依附在他手下,他就幫了一把。
正好他書法很好,特別會模仿別人筆跡,干脆重寫了一份奏章,刪掉告狀,只是匯報災情,洋州知府左等右等也沒等來朝廷的回應,誤以為朝廷包庇這事,也只能忍氣吞聲了。
竇丞相在場離皇帝比較近的官員,都看到了皇帝在沉默之后,緩緩地閉上雙眼。
他們沒看到的,只有天統大帝能感覺到的,就是自己身體幾乎要燒死人的灼熱。他的心臟仿佛在發燙,極近猛烈地跳動,甚至有一種它活過來,迫不及待要沖裂身體的錯覺。
一時想起年幼的義子拿著他給的銅板,趴在賣糖葫蘆的白胡子老爺爺旁邊,看人將六個山楂穿成一串。
一時想起以前流浪時親眼目睹洪水過后,失去親人的百姓面上仍帶淚痕,麻木地搶著泥石上遺留下來的小魚小蝦,或是飽腹,或是拿去換糧食。
許煙杪擔憂的聲音傳來如果沒辦法做到一視同仁的話會不會威懾效果大打折扣啊
晚間的霧氣還沒有散去,遠遠近近的鳥啼聲慢慢遠離,刀刃刺破血肉后的血腥味異常明顯。記憶里泥濘里蹦跳的小魚小蝦,姿態那么頑強,顏色那么亮艷。
天統大帝睜開眼睛,看著蘇子光,平靜到只問了一句話“誰幫你瞞下了這件大事”
蘇子光愣住了,愣到幾乎聽不到自己的心跳,只愣愣地看著皇帝手邊的那個本子。
陛下問這個到底是錦衣衛已經查出來真相,在試探他是不是還在負隅頑抗,還是錦衣衛沒能查出來,所以想從他這里誘騙出答
案
又或者陛下知道是他義子做的,看似光明正大地問,實際上是在暗示他把賈侍中摘出去
正頭腦風暴中,便聽陛下的聲音再次響起,冷漠得沒有絲毫感情“你猜朕知不知道”
蘇子光二話不說,“咚”地用力一磕腦袋“是賈曹是陛下的義子,賈侍中”
非京官一片嘩然。
京官后知后覺,趕緊也跟著嘩然。
只剩下寥寥二兩人是沉默的。
一個許煙杪,一個竇丞相,還有一個,就是那兀地沉默的天統大帝。
*
房室里沉淀著食物的氣味,鮮紅羊血的味,與沉重呼吸混合后粘稠沉悶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