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約約,夢里飄蕩起一陣塤聲,古樸悠遠地,傾訴著玉門關外的落日孤煙和蒼涼大漠。
這種雄壯直扣心門,等閑是睡不著了,居上支起身子分辨方向,聽了半天,似乎是從東院傳過來的。
掙扎著爬起身推窗觀望,果然對面樓上還點著燈。燈在遠處,人在近處,燈光把人影投射在窗紙上,只見一個挺拔的側影坐在窗前,手里捧著塤,正低頭吹奏。
居上看呆了,萬沒想到擅長舞刀弄劍的太子殿下,居然還會這種厚重的樂器。
那廂睡得迷迷糊糊的藥藤摸黑過來,嘴里嘀咕著“誰啊,這么深的閨怨”待看明白,馬上又改了口,“殿下還會吹塤呢一定是想起了軍中歲月和北地生活,聽上去真是雄渾蒼涼。”
居上看了她一眼,腹誹她見風使舵,藥藤咧嘴笑了笑,“剛才我睡得發懵,聽錯了。”
不過吹是吹得真好,好得讓人忘了困意。居上生在長安,長在錦繡叢中,從來沒有見識過塞外的壯麗。今夜從他的塤聲中,仿佛親身走過一回,半夜被吵醒,也值了。
看來太子殿下也算有才情的人,有才情讓人更欲親近,居上想好了,明日一定要早點起床,向他討教討教吹塤的要領,結果一覺醒來,已經到了開市的時間。
滿長安的鐘鼓聲開始報曉,迎著噴薄朝陽連成一片,震醒了四野垂霧的長安。一排鴉雀飛向遠處的山巒,一個仰沖,化作了天際小小的黑點。
居上在行轅的生活,每日都按部就班,辰時三刻用過了早飯,剩下無非是讀書,習學一些關乎婦容婦功的文章。
傅母有時候會與她說一說北地的舊事,因凌氏原本和高氏連著親,凌氏的規矩在北地大族中算很嚴苛的。如今新朝建立,又有禮部專人制定新朝的禮儀,宮中傳出話來,太子殿下的婚期就在年后,等再過兩日,就有禮部司和皇后內仆局的人來,教導小娘子朝奉宗廟和應對官員拜賀的儀節了。
可見太子妃不是她想象的這么好當,這行轅中的一切原來只是打個前戰而已,后面真正龐雜的宮廷禮儀還不曾來,聽得居上一陣心驚。
柴嬤嬤見她彷徨,笑著寬慰“小娘子這樣聰明的閨秀,學習那些大禮也不難,先別把自己嚇著了,且放寬心吧。”
正說著,候月提裙登上了廊亭,手里托著個長生結,送來給居上過目,“外面有人把這個交到門上,說讓轉交小娘子。”
很尋常的一個長生結,拿五色絲編成,乍看沒什么特別。居上接過來仔細端詳了兩眼,卻莫名覺得眼熟起來。
邊上有人打趣“莫不是殿下讓人送回來的”
居上越看越不對勁,猛然想起,這不是上年端午,她編給存意玩的嗎。可存意還在修真坊關著,這東西到底是怎么送到行轅來的
和藥藤交換下眼色,藥藤也明白過來了,倉惶地看向自家小娘子。
居上站起身問“送結的人呢走了嗎”
候月說早走了,“門上接了東西,讓人查驗過才送進后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