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長歌額角一抽,分明地感覺到了太陽穴的突突。
云舒塵還是溫和地笑笑,仿佛沒放在心上。
坐在她一旁的卿舟雪雖沒說話,卻略帶不悅地虛虛地扣了一下食指。任誰都能看出來,這是下意識喚劍握劍的手勢。
蓬萊閣閣主沒吭聲,靜觀其變。
林掌門一直沒有插嘴,直到氣氛莫名緊張起來,她于心底輕嘆一聲。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但未曾想到在太初境弟子試煉大比上也能發生這些齟齬。
無涯宗的關系和太初境一直不咸不淡的,算不上熱切,只有明面上相當死板的往來。其一就是這當今宗主謝閎好大喜功,又貪圖美色,人品實在頗有爭議。加上他又自居門中所修行道法乃是當年八仙留下的孤本乃萬道之源,故而心性矜傲,瞧不起太初境這一片后起新秀,更以合歡宗為妖道而不恥。
其二便是,醫仙當年拒診過他的獨子,這件事兒掌門只聽聞過一些風聲,
但由于她執掌太初境不久,對于這些老前輩的事情也不太清楚。
但越長歌她清楚得很,心里盤算了一下陳年舊賬,又兼之先前被那老頭盤問的不悅
愈發覺得叔可忍嬸不可忍。
掌門剛欲開口,卻見越長老優雅地翻了個白眼,半點不客氣地懟了回去“喲,閣下沒朋友也沒親戚原是因為仙家道法太過精純,這真是小刀劃屁股開了眼了。”
此言一出。
大殿之內,諸位臉色相當精彩,大抵是在憋笑。
無涯宗宗主眉梢一蹙,不屑道“越長老身為一峰峰主,口中之言卻似乎毫無峰主風范,呵呵,倒如鄉野村婦一般。”
自打這句話蹦出來,場面便有些失態。
越長歌訝然道
“那確實。這兒恐怕沒人能比得上您高貴,坐在本座身旁簡直是奇恥大辱。下次本座一定建議掌門給您單獨安個座,掛墻上怎么樣多插三炷香。夠尊貴嗎”
無涯宗宗主臉色一黑“你”
“你什么你”越長歌瞪他一眼,終于發飆,語速極快如砸串珠“哪個字冤枉您了順帶您還是讓您家那少爺好好在后院里待著,少帶著他那筑基不到的可憐修為以及內門筆試都過不了的漿糊腦袋來惦記本座的徒兒,成天一腔熱血往涌想不變成癡兒也難。你們無涯宗不嫌丟人老娘還瞧著礙眼”
掌門“”
無涯宗宗主臉都氣綠了,嘴上兩撇長須都快被一股郁氣噴起來。可無奈是聲勢大不過她,論思維敏捷語串如珠也比不過,碰上這奇葩女人堪稱完敗。他也只能陰沉沉地坐在原處,任由胸口劇烈起伏。
養天宗宗主柳良一見這陣仗,又莫名發覺他太姑奶奶似乎與這位黃鐘峰峰主相當要好。思量一番,心下立馬有了定奪。
他干笑兩聲,打圓場道“這,這越長老真是”
一時竟也想不到什么話來形容。
云長老笑了笑“我們師妹一向是性情中人,有話直說,無涯宗宗主既是前輩,想必應當不會過多計較的”
“”
她也向來是會氣人的,一句四斤撥千兩,讓人架上去下不來臺。
最終無涯宗的老頭沒有吭聲,冷笑幾下,別過頭去,興許也有些懊惱剛才失言。
越長老發完功,頓覺心氣舒暢,先前良久的郁悶也一掃而空。雖說身旁的老頭氣成了個怨鬼,她卻渾然不在意,指尖在扶手上敲敲點點,又恢復了輕快的神色。
她正去看徒弟大展身手
定睛一瞧,罷了沒有展,她倆還是在站樁。
無趣至極。
越長歌撫過耳畔鬢發,心里又突然一跳。她連忙默念口訣,傳了一道聲音給柳尋芹,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了一嘴
“本座其實,平時還是很溫柔知意,端莊嫻靜的。柳長老以為呢”
然而。
又是一番讓人心塞的沉默。
“這幾個字有沾你邊嗎。”
柳尋芹終于開口。可能嚴謹的天性到底沒能讓她睜眼說瞎話。
越長歌刷一下子扭過頭去。懶洋洋地冷哼了一聲。沒良心的。她決意以后她家老邁的師姐被噴到墻上去,自個兒也只瞧瞧樂子,再不替她多說一個字。
然而放在扶手上煩躁地敲敲點點的手指,卻被另一層溫涼的東西覆了上來,再也動彈不得。
“為何要拘泥于此。”
越長歌感覺身旁投來一道視線。她品著手上柔嫩的觸感,錯愕扭頭。
柳尋芹看著她,輕描淡寫道“若有人欣賞你,會因為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