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了一件還算干凈的外套裹上,遮住身上的斑斑血跡,再洗干凈手,才去把昏迷中的楚云攸抱了出來。
這個廢棄廠房附近沒有手機信號,他只能用雙手抱著楚云攸在草叢中前行,往他覺得會有人的方向走。
他聽見自己“呼哧呼哧”的呼吸聲,像是破風箱在拼命,快要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心臟每次跳動都是竭盡全力。
雙臂沉得如灌鉛,連一個那么輕那么小的孩子都快抱不住了。
這殘破的軀殼中仿佛有什么正在快速地燃燒殆盡。
這時,他懷里的孩子醒了過來,看到他,有氣無力又滿是困惑地問“莫叔叔”
他走不動了,停下腳步,跪在地上,用最后的力氣把輕輕地孩子放下,安穩落地。
楚云攸問“莫叔叔,你來帶我回家了嗎”
他想重新站起來,把孩子抱起來,但他發現自己真的沒有力氣了。
他用最后的一點力氣跟楚云攸說“攸攸,跟叔叔玩一個游戲好不好”
楚云攸迷茫但乖巧地問“什么游戲”
他說“你會玩的。往前走,攸攸,往前走,不要回頭,要是回頭看就輸掉了。走到有很多人的地方,請他們帶你回家,要是你先到家就算是你贏了。”
楚云攸擔憂地看著他“叔叔,你生病了嗎我不想玩游戲。”
小朋友不明白人會撒謊,也不明白那些復雜的道理,他只是憑借幼崽的直覺感到了傷心。
他笑了笑,伸手摸摸楚云攸的頭“叔叔沒生病。叔叔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楚云攸抱著他的手拉扯,說“叔叔,你站起來,你站起來。”
他無可奈何,只能深吸一口氣,拼了命地站起來。
再對楚云攸說“謝謝攸攸。你看,叔叔好好的,你跟叔叔玩游戲好不好”
楚云攸不答應,搖了搖頭。
他對楚云攸擺了個鬼臉,丑陋搞笑,把楚云攸給逗得咯咯直笑。
他放輕松地說“你看,叔叔真的沒事吧你先往前走,等會兒叔叔就跟上來。聽話好不好”
楚云攸這才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他輕輕推了一下楚云攸,見這小朋友還猶猶豫豫地回頭看了一眼,像被大狗從身邊趕走的小狗崽一樣可憐無措,眼睛圓溜溜濕漉漉的。
他不得不故意兇了一下說“這次就算了,你再回頭就是輸掉嘍。不要回頭。”
楚云攸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了什么,蓄在眼眶里的眼淚越來越多,卻什么都沒有說,只是用力點頭,對他說“叔叔再見。”
然后往前走,他一直低著頭,看著腳下,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在這坑坑洼洼的草地里,踉蹌搖擺得像只小企鵝。
楚云攸的背影看上去那么幼小,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了他的視野里。
他才倒下去。
他想起了他的孩子。
他是孤兒出身,當過兵,臉上的疤也是那時候留下的。
退伍以后,他用攢的錢做生意,跟孤兒院一起長大的聾啞女孩結了婚,他知道妻子有嚴重先天心臟病,活不久,但沒關系,他可以賺錢給妻子治病。
那十年是他的好時光,家庭美滿幸福,有妻子有女兒,生意也做得不錯,巔峰時一年也能掙個一百多萬。
后來,孩子四歲那年,妻子還是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