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紅雪醒來時,精神上有一瞬間的恍惚。防盜
在這一瞬間,他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既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更想不起來自己要做什么。
他只是呆呆地盯著奇怪的天花板瞧,過了好幾秒,大腦才慢慢地反應過來。
我是傅紅雪我這輩子是為復仇而生。
不,不對,已經不用復仇了。
一種奇異的空虛感忽然襲擊了他。
邊城浪子的故事還未曾開始,他的手上還沒有沾滿鮮血、也沒有看見最愛的女人死在自己懷里。
但他失去的其實已經夠多了,他的十九年,都完完全全地為這復仇的目標而奉獻,他曾在漆黑的屋子里盯著一豆燈火直至天亮,只為聯系一雙夜眼;也曾吃下毒藥,吐得死去活來,只為練習辨認毒物的法子和一點對普通毒物的耐藥性。
他失去了快樂、健全的人格、健全的身體,換來了堅忍、沉默和能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武功。
曾經他認為這種痛苦是嚴肅的,是必須的,他所失去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現在
空虛重重地擊中了傅紅雪,令他的胸口發緊、呼吸困難,他恍惚之間發現,這空虛甚至比痛苦更痛苦,更令人想要直接發瘋。
他甚至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想要睡著。
他想逃避,醒著的時候的空虛感太難受了,他想睡著,剛剛那一覺他什么都沒夢到,好幸福。
但一個本來少覺人倘若已連睡了八九個小時,醒來又被迫回籠再睡一二個小時,他再想睡著,那也是癡心妄想了。
所以他覺得自己想喝酒,喝了酒,就會醺醺然,那種奇異的飄飄欲仙感,能讓他忘記所有的煩惱。
他忽然就明白為什么有那么多的酒鬼,鎮日里靠著那二兩黃酒度日了。
他的胃部絞了起來,一種劇烈的饑餓感、還有方才喝的酒所帶來的惡心與眩暈同時將他擊中,傅紅雪虛弱地喘息著,掙扎著爬起來,想去找一點吃的。
他沒想過死不知道為什么,他剛剛在想翠濃。
翠濃也是想活著的吧,無論她的命運多么的悲慘,無論他當時是怎么樣冷漠的對待她,但一個人生下來,她天生就是有求生的意志的,不到最后一刻,她自己從沒想過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也一樣,那種巨大的空虛雖然已將他牢牢地籠罩,但他沒想過要用手上的這把刀一了百了。
傅紅雪掙扎著爬起來,就看見了放在自己枕頭邊上,疊好的衣裳。還有一塊擰干凈的大塊濕布。
對了,他好像來到了一個處處都是奇異的地方,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女人,是她把那“天書”給他看的。
傅紅雪虛弱地靠在沙發床的靠背上,那雙漆黑的眼睛似乎也失去了焦距,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地伸手,抓住了那兩件新衣。
他的上衣早不知
道被那些人丟哪里去了,褲子上甚至沾到了他自己吐出來的血。他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別人怎么瞧他,他只是想找點事做。
脫衣、擦身、穿衣,他只是想不要被那種可怕的空虛感追上和絞殺。
衣服很奇怪,是方才那些人所穿的制式。
傅紅雪拎起來看了一下,無師自通地理解了圓領休閑t恤的正反怎么分,他放開刀,慢慢地把衣裳套在自己身上,這衣裳似是棉布、又不太像他平時穿的棉布衣,好像沒上過漿,柔軟舒服到讓人幾乎感覺不到衣服的存在。
但這些他都沒有在乎,也沒有分心思,他只是近乎機械地擦身、換上衣裳,握緊刀他遲疑著看了他的刀一眼,心想我還有資格握住這把刀么
這樣想著,他那只宛若磐石般穩定的左手忽然顫抖了起來。
但最后,他還是沒有放下刀。
他慢慢地站起來,擰開了門。
門外很亮。
屋子里很涼爽,琉璃窗外有陽光灑進來,很暖,照在他露在外頭的手臂上,令他的皮膚上立刻浮起了一片細小的雞皮疙瘩。有人在喧鬧真奇怪,他方才居然那樣的呆,這聲音明明就很大,他居然好像什么都沒聽見。
聽見了之后,他的腳步卻忽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