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躊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往前走,秦蔻一眼就看見了他手上握著那把刀。
漆黑的刀,蒼白的手,握刀的手法如此熟稔、好像早已經與他的骨頭和經絡融為了一體。
秦蔻愣了一下,忍不住問“怎么又想起要帶刀了”
傅紅雪垂頭,盯著自己握刀的左手看,半晌才緩緩道“抱歉。”
秦蔻在床上扭動了一下,換
了個更舒適的姿勢,
,
說“怎么又道歉啊”
傅紅雪慢慢地說“你不想讓我帶刀。”
秦蔻無奈“我只是不想讓你帶,但你沒義務按照我的想法做事,去外邊不帶刀是為了避免麻煩,在家里,你當然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
她覺得傅紅雪大概是有一點討好型人格的。
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他已經被養得很歪了。
試問,一個五六歲或者七八十來歲的小孩子,真的能理解大人口中的“仇恨”么
像秦蔻自己,長大之后再回過頭去看,才發現小孩子的大腦、思考方式就是和大人不一樣的,什么仇恨啊、死亡啊不懂就是不懂。
甚至她青春期時,口頭禪都是什么死不死、血不血的,引以為時髦,其實這就是因為根本不理解死亡與失去的重量。
況且一個小孩子怎么會對自己從未謀面、只是一個概念的父親產生極大的感情呢
他所做的一切,為復仇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愛”。
自出生開始,一種毫無由來的、對母親毫無保留的愛,是這種愛才讓他能吃苦堅持這么多年。
大人對小孩子的愛往往包含了許多其他的期盼,但小孩子的大腦不懂這些,他們的愛就是毫無由來且洶涌的。
只可惜,花白鳳不愛傅紅雪,生生把這種孺慕之情扭成了卑微的討好與祈求,并在日復一日之中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他面對秦蔻時便不由自主地又要按照自己所熟悉的病態方式去對待她、珍視她。
秦蔻看在眼里,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做,只是很無奈。
傅紅雪又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嘶啞地說“我知道你為我好。”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刀。
刀,是他和過去世界的連接點,也是提醒他自己可笑身份的利器,他放下刀后,就不敢再去看它,但今天瞧見生病的、虛弱的秦蔻之后,他的第一反應居然就是握住刀。
只有這把刀是熟悉的,他下意識地去找能叫自己安心的東西。
守在秦蔻門口也是為了安心一點。
秦蔻能看的出來,他很緊張,身上無一處是放松的,警惕得要命。
是因為她生病了么
傅紅雪沉默著不說話。
他不離開,也不敢靠近,找了個距離秦蔻最遠的角落,靠墻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刀。
秦蔻嘆了口氣,說“只是感冒而已,你們那里是叫風寒么吃個藥,很快就好。”
他的手指動了一下,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么,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好一會兒,他才低聲說“我見過死于風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