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馬車之中鋪滿了柔軟的貂皮,溫暖而舒適這的確是表哥的做派,他不愛受苦,同大多數的富家公子一樣,熱愛享受,以前林詩音與他同乘之時,總覺得他能自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摸出銀酒壺來,時不時便要飲上一口。
果然,再翻過一頁,就瞧見書中的李尋歡自馬車的角落里摸出了酒壺。
但這個表哥與她所認識的表哥,似乎卻不太一樣。
他似乎很寂寞。
寂寞與他為伍,而他已不再年輕,眼角處已布滿了皺紋,憂郁與不幸似乎是他生命里的主旋律表哥已老了,他身邊的那個仆人,是林詩音從來不認得的人,而這輛馬車,是自關外滾滾而來,停在這北國的雪地之中。
林詩音怔了怔。
李園與京城相隔不遠,乃是坐落在中原腹地之中的,他雖然時常出門去,但并算不得真正的江湖浪子、居無定所,兩年之前,表哥剛剛辭去官職,他們二人說起未來的打算時,他所說的,便也是在此處安享人生。
既然如此,他又為什么自關外而來
林詩音接著往下看。
旅途漫長而無事可做,李尋歡窩在馬車之中,在顛簸里拿出小刀與木頭,開始雕刻一個人像,一個女人的人像。
他雕刻的手法當然很是純熟,因為這個女人的人像他已經雕刻過了無數次,即便在這顛簸的馬車之中,他的手依然很穩、非常穩,隨著他的動作,這女人溫柔而動人的神態,也自這一截死木頭之上浮現出來,李尋歡不但好似賦予了她神態,也賦予了她靈魂。
不多時,木雕已雕刻好了,而李尋歡
竟自馬車之上跳下,將這女人的雕像埋在了雪中,然后癡癡地望著那一堆雪這個女人一定是他生命中極其重要的一個人,他們一定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日子,有情人卻未曾成為眷屬他們之間又一定有一段極其讓人心碎的過去。
這個女人是她么
她隱隱約約有一種這樣的感覺,又忽然想起了表哥前一陣子對著她仰頭大笑,一面笑,一面譏諷她道“女人為什么總是喜歡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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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梅花盜”、什么“金絲甲”,眾江湖人士為了搶那至寶金絲甲,亂做一團,把人腦子都打成了狗腦子,表哥被卷入其中,這些為了搶金絲甲的江湖人士,居然認為東西在他的手中。
其中一位江湖人是個美人。
這美人沒有露臉,卻愿意用自己的一夜,來交換金絲甲。
表哥拒絕了她。
她留下了惡毒的叫罵。
那叫罵、那叫罵卻是與林詩音有關。
“李尋歡你根本就不是個男人怪不得你未過門的妻子會和你最好的兄弟跑了”
林詩音怔住。
未過門的妻子未過門的妻子和最好的兄弟跑了
這個人在說什么
林詩音的內心忽然被憤怒所占據,那種明明受到了極大的委屈,反而被人倒打一耙的感覺,令她只覺得渾身都氣得發抖不要說她未來會如何,會不會嫁給龍嘯云,這難道、這難道不是因為表哥不要她了么
明明是他先背叛她的放浪形骸、倚紅偎翠,男人決計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找姘夫,難道女人就真的天生不一樣、天生對男人的薄情極其寬容他們從前好時,也曾許下了一生一世的諾言無論什么苦衷,都是他先背
棄誓言的
林詩音氣得渾身發抖,又強行深呼吸,平復心情,過了好一陣子,才接著往后看。
后面便是他遭人暗算,身中奇毒。她不愿去治,自暴自棄,他身邊那忠心耿耿的仆人鐵傳甲便忍不住道“少爺何苦自暴自棄,為了林詩音那女人,真的值得么”
林詩音的手又已開始發抖。
為什么
為什么這些人,總是要把表哥十年后的頹慘怪罪到她的頭上難道她真的是個這樣十惡不赦的女人
現在她已經可以確定,那個他不停雕刻的女人像,的確雕的就是她阿蔻也沒有說謊,表哥的確還在深愛她,無論是此刻、還是十年之后,他從未忘記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