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直接開到了秦蔻定好的民宿海景別墅,這是位于海邊的一棟獨棟別墅,三層高,落地窗,印出天海一色,外立面墻壁是帶著一點粗糲感的白色,獨立帶小院兒,而在小院兒的另一側,就是海。
是海。
長時間的旅行,難以讓人保持充沛的精力,習慣了坐在大巴上之后,這種輕微的搖晃,果然也令林詩音感到困倦,她坐在滿是快活空氣的車里,只覺得自己很放松、很放松,然后就這樣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再睜眼的時候,一片閃著粼粼光芒的輝藍色,便忽然擠滿了她的視線。
柏油路在她的前方與后方伸展著,而立于側面的矮矮欄桿,也像是舒展一般的延伸著,在那低矮的欄桿之后,是暗色的、如爪牙般交錯與尖銳延伸的礁石,在礁石之上外,那熠熠的黯藍色輝光的在無限的蔓延、伸展、延長著,一直到那烏金墜落的盡頭處去,被融成了一片熱烈的金波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樣下的車,她只知道,自己的兩只腳踏上了堅硬的地磚,撲面而來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空氣,帶著潮濕的、充滿水汽的、有著奇異微咸味道的風,而與風一同被送來的,則是悠長而自由的,海鷗的叫聲,無限的在海面上飄蕩,被規律而又不規律的、海浪沖刷嶙峋礁石的聲音拍碎,又被并不溫柔的海風捻起來,像是在捻著永遠都捻不干凈的餅干屑一樣,送到了她的面前。
一剎那之間,海的形象,變得如此的具體,如此的立體,她的皮膚、毛孔、發絲、嗅覺、味覺、聽覺、視覺、觸覺如此立體、如此的感性,在這個瞬間,她似乎忘記了呼
吸,也忘記了那逼仄而總是陰暗干冷的李園,她身上所有的社會關系都好似已隨著風去了,而被海風留下的,只有林詩音本身,只有林詩音的自我。
她有點呆怔怔地瞧著,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那態度卻又像是急切而貪婪,好似想要在這一刻、在此時此刻,將這片仿佛灑滿金箔的、瑰麗如夢境般的大海牢牢記住
然后,她忽然回過了頭,對著身后的人興奮地、雀躍地說“原來這就是大海呀原來、原來大海是長成這個樣子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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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個陌生的老朋友,他看起來已足夠的成熟、穩重、富有經驗,是個老手,只有在偶爾,傅紅雪才能在這個老手的身上,看到一點他自己的影子。
他其實并不太關心這十多年間發生了什么。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書中的一段描寫。
十多年后,那個人到中年的傅紅雪,偶爾回望,想到了他的小時候。
他在回望自己年少的時光時,便只想到,別的孩子所擁有的童年在沙灘玩沙子,夏日里頭吃瓜果、捉蟬,而他在一刀一刀的出刀,讓汗水浸濕整件衣裳。
而十九歲的傅紅雪瞧見這段自白的時候,有的卻不是悵然,而是一種更為微妙的情緒。
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的。
十九歲的傅紅雪,根本就不知道幸福的孩子是如何生活,幸福的童年是什么模樣,他的本能讓他感到痛苦,但他貧瘠的閱歷卻令他并不明白自己都失去了什么。
原來,想要明白自己到底錯過了什么,也是需要時間的。
他凝視著眼前的大海,夕陽斜斜落下,海風咸而濕潤,吹在身上,有點冷,島城與x市很不一樣,太陽西斜之后,風便是清涼潮濕的,他從沒見過這樣的風景,也從沒想過,來到這令人眼花繚亂的現代之后,最讓他的心緒感到震動的,不是任何一件現代化產品,而是這說走就走的松弛旅行,以及這慷慨的展示著自己廣博的大海。
林詩音有點不安。
在所有人里,她唯一沒有說過話的人,就是面前這個與自己同歲的少年人,他太冷漠、又太沉默了,驟然一轉身,發現自己的身后居然是他的時候,她便感到了不安。
是不是應該說點什么
鐵定是i人的林詩音不知道這時候應該說什么好哇
她舉棋不定,張了張嘴,正打算解釋一二,卻聽面前這冷漠蒼白的少年人似乎若有所思一般,淡淡地、輕輕地說“嗯,原來這就是大海。”
秦蔻風風火火地“咵碴”一聲推開門,沖出來,朝他們兩個招招手,說“快進來呀挑房間啦,小傅在家里住了那么久的影音室,這次我給你占了一間風景絕佳的海景房快去看看”
又高高興興地說“唔晚上吃什么去吃海鮮自助么我要吃墨魚餃子還有海腸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