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親清清淡淡、冷冷靜靜,與以往并沒有什么區別。
這語氣似乎不是在說“我要換個皇帝”,
而是“我明天早上要吃餛飩”,
云淡風輕到秦蔻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唯獨他的一雙眼睛
那雙黑漆漆的清冷眼睛倏地亮起,好似一簇在黑夜里燃燒的寒火,驅散了一直以來、縈繞在他眼前的那一片煙雨朦朧,這寒火璨璨地亮起、燃燒、跳動,一種冷厲的感覺,隨之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比這秋天的雨夜要更冷、更凄,也更有決心。
秦蔻一怔。
她下意識地問“能成么”
無情平靜地說“不知道。”
秦蔻沉默了一瞬,說“也是,自古以來,哪有把握十足,誰都能干的大事。”
但凡是干大事,必定是九死一生的。
秦蔻心里很明白,但總歸她其實很排斥自己認識的人要去“九死一生”。
無情道“我的世叔諸葛神候他是個忠君愛國之人,只是他不敢妄動,總怕京城一亂,外亂再起,反倒更糟。”
秦蔻沒說話,她根本不知道諸葛神候是個什么樣的人。
無情又輕輕地嘆了口氣,道“可是你看,世事的確如此,不是說你不動,事情就永遠都不會變。”
秦蔻嘆了口氣,說“是啊。”
事情就是這樣,時間是推著人往前走的,這一點秦蔻也很有體會,自己不想選,時間會推著人選、逼著人選。
有時候,秦蔻認為,與其說“時間推著人往前走”,倒不如說“人是走在一條會自動往前的履帶上的”,要不是拼盡全力,這條履帶想把你送到哪里去、就把你送到哪里去。
風雨飄搖的北宋末年,就是這樣一條注定往地獄里運行的履帶。
從前,無情只是沒能跳脫出來,從更高的層面去看這件事而已。
天下四大名捕再有名,干的也都是緝兇的事,要讓他們能精準的預見未來,知道這樣的大宋遲早有一天要經歷這樣國破的屈辱,恐怕并不大容易。
但沒關系,現在他已經看到了,他的精神堅韌、堅定,做決定也很果斷,而且他亦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
無情說“我可以把這兩套書還有宋史帶回去么”
秦蔻立刻說“當然可以,你要帶回去說服你的世叔么”
無情道“他不是忠于趙佶,是忠于大宋。”
所以他會同意的。
而這天下,也還有不少其他值得信任的有志之士,蘇夢枕、戚少商、息紅淚、赫連春水甚至無情覺得,當世第一大俠方歌吟也可以爭取。
但凡要成這種程度的大事,無非只是兩種路子,第一種,便是傳統造反起義,由下至上的方式;至于第二種,便是禍起于宮闈之內了,諸葛神侯深受趙佶信任,可任行宮內,而信任,其實也就是最好的政治資本
無情的眸子暗下去,不知在想什么。
再多的,還要回去再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