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紅猶在夢中。
在夢里,他似乎也總是夢不到什么好事情,不是幼年時在街上亂竄乞食、整日挨餓受凍;要么就是被師父收養之后練功、殺人,不停地練功、殺人
他的人生里好像真的沒有什么美好的事情值得去夢一夢,他的師兄弟偶爾會說“夢到早死的爹娘了”,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誰,長什么樣子,自有記憶起,他就在流浪了。
非要說他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一天,那或許就是被師父帶回去的那一天吧。
一點紅睡得不安穩,他身上痛得很,傷口倒都是皮外傷,只不過鞭子是沾了鹽水的牛皮鞭,抽在身上鉆心的痛。
他出道一年,得了些許名聲,也得了諢名,這一次做事沒做好,把象征著他們組織的銅牌給落了,所以師父要懲罰他,將他吊縛在刑架上,用半套分筋錯骨手將他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歹是養了十多年、才剛剛投入使用的工具,師父沒想著要廢了他,只不過羞辱是必須的,于是把他吊在院子里,叫人鞭笞他,讓師兄弟們都看看,犯了錯的人,即便他平時武功在師兄弟里是第一人,也只能被人當狗一樣的打。
他只能硬捱著。
武人身體強健,他習了十年的武,又是個極有天賦的劍客,不可能因為被這么折磨了一回就一命嗚呼,只是
他這個人體質不大好,簡單點來說他不夠皮糙肉厚。
平時就連手指甲在胳膊上劃一道,都會起一道紅痕,被這樣鞭打一遭,鐵定好得慢。
他只覺得渾身痛極了,渾身一陣熱、一陣冷,血淋淋的背一縮緊就鉆心的疼,不收緊,背上又一陣一陣的泛起顫栗。
在夢中,他好像聞到了一股極其安寧的甜香、又陷入了云朵兒一般柔軟的地方,這甚至不是他的想象力所能想象到的東西一點紅驟然驚醒,猛地坐起身來。
出現在眼前的,是十分陌生的屋子和擺設。
沒有房梁,地上鋪的是木頭他正坐在一張極其柔軟的床上,床上有幾個軟乎乎的東西,定睛一看是只用布縫起來的羊玩具,只不過這布上面有一層細細的絨毛,鬧不清楚是什么布。
這是哪里
身為殺手的一點紅不動聲色,默默地觀察著、傾聽著、回想著。他暈倒之前最后的記憶里,閃過一個極漂亮的女人的臉,他抓住了她的手腕,發現她不懂武功,然后放心地暈過去了。
低頭一看,他的上身依然精赤著,但傷口被包扎起來了,感覺被包得有點像是個粽子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一點紅面無表情。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秦蔻在這個時候走進來,甫一探頭,就對上了一雙漆黑的、銳利的眼睛。
大橘寸步不離,趴在秦蔻的肩膀上,把她壓成了高低肩。
秦蔻有點驚訝“啊,你醒得好快。”
這少年冷酷且警惕的目光瞧著她。
是她heihei是昏過去之前看見的那個人。
她的頭發是披散下來的,穿著一件樣式奇怪的衣裳,大剌剌地露出奶白色的胳膊,下身穿著heihei襯褲總之外頭沒穿裙子。
一點紅的目光避了一避,嘶啞地說你救了我。33”
秦蔻撓撓頭“也不算吧,就是幫你包了一下,感覺你體質這么好,本來也會沒事的。”
一點紅面上的肌肉忽然抽動了兩下,牙齒緊緊地咬住,身子也忽然繃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令他難以忍受的事情,身上的傷口再次迸裂,他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上的肌肉止不住的抽搐起來。
這樣一個隱忍而沉默的少年郎,自然很容易引起人的憐愛之心,秦蔻驚了一跳,立刻靠近他,說“你要不要緊要不要去醫院”
一點紅搖搖頭,嘶啞地說“我沒事。”
秦蔻瞧著他慘白慘白的臉色和額頭上沁出的冷汗,伸手撫上了他的額頭。
一點紅“”
一點紅渾身僵硬
當殺手的人,對他人的觸碰最為敏銳,她伸手的時候,他下意識就想抓住她的手腕直接甩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不會武功、還是因為她身上的香味令他聯想到了睡夢中那種奇異的安寧感覺,他居然沒有愣了一下神沒動,就這么乖乖坐著,受了這一計。
她的手指有點涼。
一
點紅肌肉縮緊,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地死死盯著她。
秦蔻收回手,說“發燒了。”
少年人想也不想,說“我沒事。”
秦蔻不贊同地看著他,說“吃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