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原本天色陰沉沉的要下雨,行刑結束后,太陽便出來了。
今日同樣也是學生們的瓊林宴。
高中進士的學生們身著碧色藍色的官服,結伴前往宮中赴宴。
艷陽高照,園中牡丹芍藥開得正好。
祝青臣穿著常穿的正紅官服,烏色的官帽上別著一朵碩大儂麗的牡丹花。
宴席還未開始,他就吃了三杯酒,如今臉頰泛著紅,撐著頭,看著學生們一個一個過來,向他問好敬酒。
老學官們也各自穿著官服,頭頂簪著花,樂呵呵地同學生們說著話。
祝青臣這回沒有躲酒,來者不拒,只要是學生敬酒,他都喝了。
高老學官扒拉了他一下“悠著點。”
祝青臣笑嘻嘻地應了“知道啦。”
喝了酒,祝青臣便拿著小剪子,把鮮花剪下來,別在學生們的頭上。
每個學生一朵。
并且依次叮囑一句。
“阿宣,想做什么,大膽去做,無須顧忌。”
“岸兒,現在這樣就很好,夫子最放心你。”
“宋風,為師已經讓官府把你的奴籍遷出去了,慢慢來,不要緊。”
當日他們要去參加殿試時,祝青臣也是這樣,一人一句叮囑。
今日與那時又不相同。
祝青臣醉眼看著他們,心中確實舍不得。
宴會一直開到晚上。
宮人們捧著蠟燭,放進花園里的石燈里。
宮燈如晝,照得祝青臣官帽上的牡丹花愈發濃艷。
祝青臣喝了太多酒,已然醉了,讓學生們留他一個人歇一會兒。
他撐著頭,瞧著底下。
學生們說說笑笑,悠游自在。
裴宣也喝醉了。他家里分明是開酒坊的,酒量卻不如其他人。
他醉了鬧騰,非要拉著柳岸,跪在地上,和他結拜為異姓兄弟。
“柳師兄,你對我太好了,我無以為報從今日起,你我結為異姓兄弟”
裴宣倒了兩杯酒,自己拿了一杯,遞給柳岸一杯。
柳岸跟著他跪在地上,扶著額頭,別過頭去,一臉生無可戀。
太丟臉了,其他人都在看他們啊。
裴宣喋喋不休“從今日起,我與柳師兄結為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柳岸捂了捂耳朵。
這也太晦氣了,好好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
柳岸伸出手,使勁擰了他一把。
裴宣了然“我知道柳師兄不想當弟弟,所以我來當弟弟我是弟弟”
柳岸哽住“”
“我待兄長,一片赤誠,我我保護兄長”
狀元郎詞窮了,雙手捧著酒杯,抬起頭,一飲而盡。
裴宣喝完了酒,轉過頭,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向柳岸。
柳岸沒辦法,舉了一下杯子,也喝完了“我也是。”
裴宣傻樂,朝著柳岸打了個嗝,給柳岸熏得不行。
柳岸皺著眉,一把給他推開。
祝青臣笑著,轉回頭,朝旁邊的樂師招了招手“勞駕,月琴借我一用。”
祝青臣頹頹然,盤腿坐在老學官當中,醉眼朦朧,抱著月琴,用指尖掃了一下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