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什么好吩咐的,就是太醫交代過你失血過多,今晚最好保持清醒,所以我陪你說說話。”
“你要喝水嗎”她問。
宴云箋正要回答,姜眠替他做了決定“得喝,你嘴唇都干成這樣了。”
她撂下話就轉身到桌旁,拎壺,拿碗,倒水,動作利落一氣呵成,噔噔噔跑回來,積極得很。
“喝我喂你,”宴云箋似乎想說什么,姜眠不由分說將杯沿抵在他唇邊,“來來來,別客氣,慢點別嗆著。”
姜眠哪伺候過人,雖然小心,但宴云箋俯臥著,還是有小半杯水流了出去,順著修長脖頸濡濕他的衣襟。
角度原因,姜眠看不到。
宴云箋也沒有說。
喂完水,姜眠蹲在宴云箋旁邊“宴云箋,你一晚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餓了吧你愛吃什么,我叫人端來。”
她離得近,聲音比剛才更嬌更脆,宴云箋微微抿唇,聲線低微恭順“姑娘不必麻煩,我不餓。”
“我知道了,你不好意思,好吧我看著給你拿”
宴云箋改口“我沒有力氣,實在吃不下,”他說,“抱歉。”
姜眠看一眼他紗布滲血的后背也是,這么疼,難怪他不想吃東西。
“好吧,那我陪你說話,”姜眠拉開話匣子,“宴云箋,你今年多大啦這兒的人都有小字,你有小字嗎對啦,我還沒自我介紹過,你知道我是誰嗎”
宴云箋幾次欲答,都被姜眠沒問完的問題堵回去,終于她停了,他等待片刻,道“我十七歲。沒有小字。”
第三個問題,他輕聲“姑娘恕罪,我身份卑下,允許踏足的地方有限,平日能接觸的貴主不多。今日場面亂,只隱約聽見您姓姜。”
“沒事,不用緊張,”姜眠笑著自我介紹“我叫姜眠。”
她大大方方告知自己的名字,不避諱,也不懂防人。
宴云箋微怔,終于確認此人已經被皇室養廢了。
魯鈍善良,毫無城府。
不中用。但于他而言,卻不算壞,他沉默地想。
姜眠聽他低輕的呼吸,又問“你今天為什么會和那只白虎搏斗,是太子殿下在為難你么”
宴云箋道“不是。那是殿下的愛寵,今日我飼喂時,被殿下撞見它與我親近了些,故而慍怒。”
能有多親近看那白虎的樣子也不像與宴云箋有感情的,人差點沒被它撕了。
姜眠不敢置信“就因為這個,他就命令那只白虎攻擊你”
“是。”
姜眠垂下眸,何止是攻擊,這是蓄殺。但宴云箋的身手分明極佳,若他想活,輕而易舉就能制勝。
然而若不為救自己,他卻不會拔那劍不拔劍,他定會命喪虎口。
姜眠心頭一凜,再悄悄瞄他一眼。
明明有逃生能力,卻不施展,甚至沒有一聲哀求和討饒。這是宴云箋給她的第一印象實在和想象中相去甚遠。
記憶里寥寥文字中,他無恥屈節,微時奴顏媚骨,攬權后黨同伐異,是副徹頭徹尾的小人嘴臉。
絕不是這樣,脆弱蒼白至此,身骨中還浸著一層烈氣。
原本對于這個任務,她心里存一絲抵觸與別扭,但現在看,那抗拒倒輕了些。
胡思亂想間,她聽宴云箋說“姑娘,天色已晚,您休息便是。我身體強健,不會熬不過去。”
那怎么行姜眠趴在床沿耐心解釋“你不懂,你傷得重,萬一睡著了很有可能就醒不過來了,熬過這一晚就好了啊。”
“放心,我陪著你說話,很快就過去了。”
宴云箋露出的下半張臉沉靜安寧,他沒有再說什么。
四更天,姜眠困得頭一點一點,忽然一激靈她好像有一會沒跟宴云箋說話了。
“宴云箋,宴云箋”她忙推一推他。
宴云箋立刻回應“姑娘,我醒著。”
那就好,那就好,姜眠眼皮又沉重下來,剛才說到哪了說
宴云箋掐準時機,在對方最分神迷糊的時候出手如電,倏然點上她大穴。
她軟軟倒在床邊,終于徹底恬靜睡去。
他手向下,習慣地謹慎探頸脈確認。
剛碰上,細柔滑膩的觸感讓他手過電般一縮。
宴云箋僵了兩息,夾起她薄軟輕紗的袖口一角,蓋住她細白玉頸,再次探查。
片刻后,他收手,撐起身子,摸索自己肩胛骨處那里已凝成一片微薄的血痂,因為動作,薄痂又裂開一點點。
宴云箋靜思片刻,悄然向外踱去,身形如魅,穿梭在宮院未驚動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