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喧囂中,宴云箋身形如魅,悄無聲息踏進主殿。
他步輕如云,沒發出任何響動,儀華公主卻似有所感轉過頭來。
“你”
這艷絕無雙的容顏,讓她恍惚,以為看到再也不會見到那個謫仙般的男子。
很快,她倏然站起顫聲問“阿箋你、你是阿箋么”
“娘。”宴云箋喚了一聲。
同時在她身前雙膝跪地,雙手交疊,掌心向下端在胸前。
身姿如松竹鶴影,極為端正的大昭晚輩禮。
儀華公主沖上前,手足無措甚至有些不敢碰他。
“你是阿箋真是阿箋你的臉你的眼睛怎么了”
她手抖得厲害,鐵鏈發出錚錚沉重響聲。
宴云箋搖頭“無礙的,面上的傷是假的,娘不必擔心。”
感受到母親溫熱的手掌撫過他發頂,他抬手,攥住她手腕上沉重鐐銬“孩兒無能。”
儀華公主不敢發出太大聲音“不,阿箋好孩子,你知道娘是為了什么活著的,只要能等到那一天,這些通通都不算什么。”
“阿箋,你的眼睛”
宴云箋眉眼微彎,笑容里舒朗通透的安慰。
“娘,孩兒此身尚存,夙愿未償,一雙眼睛罷了,已比許多人幸運百倍。”
儀華公主雙唇顫著,點頭,不錯眼盯著他,像是要把多年未見的思念一并傾瀉。
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他雙肩“阿箋,見你如此娘已安心了,我知我的孩子從未忘記責任,就算咫尺天涯終有再見的一日,不在乎這一朝一夕。無論你用了什么方法進來,晴和宮不是好闖的,一旦趙時瓚發現,他定會要你性命,快走吧”
宴云箋明白她的顧慮“娘,我有分寸,一刻鐘之內趙時瓚不會回來。”
一刻鐘
儀華公主側頭看了眼模糊透影的窗戶“你如何能攪出這樣大的動靜”
能讓趙時瓚就地調走禁軍,這手筆實不算小。
宴云箋靜了一瞬。
儀華公主瞧得清楚,并非他不想立即答話,而是這一瞬間,他眉宇模糊的凝滯,那是一種痛楚的神色。
從進門來都沒有半分異樣,直到問出這一句才終于兜不住,露了端倪。
這是她一手教導的阿箋。
雖然只有十年,可十年,足夠塑他梁骨。
若面上被人瞧出半絲痛苦,內心必定萬分煎熬。
“究竟發生何事”
宴云箋低低道“孩兒能順利見到您,是因姜小姑娘幫忙。”
“姜小姑娘”
儀華公主思索道“是姜重山的幼女,方才是她落水”
“是。”
“她自小在宮城,會水”
宴云箋聲音愈發低“大抵不會。”不然也不必特意讓他聽見她摘了萱和草,試圖叫他安心。
可如何能安
外面的喧囂不絕,他內心早已灼燒成一片焦土。跟在暗處,聽得出被推入水和自行投湖的區別,那時才知她所謂的主意是什么。
也明白為何她當時不肯說。
直到現在,他仍從頭到腳遍身冷寒,仿佛身漫湖水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