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一般是出現了什么壓軸的大人物,遲溪循著他們的目光朝不遠處的入口望去。
不知何時,原本緊閉的貴賓通道打開了一般情況下,像這種富紳云集的拍賣會,拍賣場不會中途放人進來,這是對其他名流的不尊重,更不會中場開燈。
顯然,來人絕非等閑。
魚貫而入的是一群黑衣保鏢,動作齊整,訓練有素,臉上肅穆的表情和四周的熱烈氛圍形成了鮮明對比。
雖然這群人都很高,為首那個男人還是鶴立雞群。他穿西裝,身形高大而修挺,一張棱角分明的面孔仿佛精心雕琢,俊美到給人溫柔的錯覺。可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眼睛里沒什么情緒。
在遲溪遠遠凝視著他的時候,他似有所覺,腳步微頓朝這邊望來。
毫無預兆,兩人的目光就這樣撞到了一起。
這是一雙深幽湛黑的眸子,眼瞳似鷹隼,銳利凜冽如深井,那一眼,好似能望到人靈魂深處。
這人氣場太強,哪怕只遠遠對視,也叫人望而生畏。
遲溪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次見到蔣聿成。
其實她這些年也看過不少財經新聞,對他如今的身家地位都有所耳聞。只是,面對面再次看到這個人時,她還是有些恍然,有種時間錯亂、光怪陸離的不真實感。
時光如水,歲月如茶,再深刻的記憶都會在輾轉蹉跎中被沖淡。何況是年少時的一個人
她有時候甚至懷疑,那只是年少時的一場夢。如今夢醒了,回歸現實罷了。
她攥緊了掌心,過一會兒,又像是釋然般松開了,面上亦沒什么表情,平靜地回望著他。
她早已不認識這個人。也許曾經是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知己,年少時一起逃過學、打過架可那都是從前的事情了。隔得太遠了,她已經記不真切,甚至連他年少時的容貌都感覺模糊不清了。
依稀記得,那時候的蔣聿成是個驕矜自負、冷漠又不失溫柔的少年,和此刻這位高高在上的“蔣先生”沒有任何重合的地方。
她收回目光,燈光再次昏暗下來,腳步聲在她耳邊漸漸遠去了。再看,早沒了他的身影。
拍賣會的氣氛卻再沒之前熱烈,過了好久才漸漸回溫,依稀還聽到耳旁有兩位女士在竊竊私語“他怎么會過來啊嚇死人了。”
“瞧你這點兒膽子你之前不是念叨著要釣他嗎真見了人,連氣都不敢喘,真沒出息。”
兩人說笑著走遠了,聲音漸漸模糊,如舊日的老電影,淹沒在人潮里。
遲溪默了會兒,起身離座。
夜深了,路上行人寥寥,街對面有家珠寶店還亮著燈,玻璃房內散發出淡淡黃光,籠罩著石板路鋪就的小巷。
街邊有幾盞煤氣燈,墻上貼滿牛皮鮮,綠皮屋、霓虹燈、總掉葉子的法國梧桐摩登又復古,散發著懷舊的氣息,仿佛夢回上個世紀的老香港。
遲溪吁一口氣,順了下發絲,略微后仰靠到身后的站牌上。風卷起地上的枯葉,像風干的蛇蛻,擦過她的小腿,有些粗糙,她起了身雞皮疙瘩。
她覺得冷,已經等得沒什么耐心,心里盤算著要把這個沒有時間觀念的新司機給開掉。
一束雪亮的燈光從不遠處打來,有些刺眼,她下意識伸手擋了一下。
再看過去,斜對面的珠寶店門口已經停了輛賓利慕尚,連號的牌照很醒目,如黑夜里的探照燈。
車后座倚著一個正打電話的男人。
隔得有點遠,面容不太真切,只看到他薄薄的嘴唇開啟又微闔,有一搭沒一搭跟那邊說著什么。
只是,眼底的情緒太寡淡,與其說溫柔,倒不如說是敷衍。
門鈴聲響了,聞雪捧著一個金色的禮盒從珠寶店出來,眉梢眼角都染著喜色。
一個西裝筆挺、面容俊雅的年輕男人跟在她身邊。
到了車前,那個年輕人對車內人恭敬一躬。
車窗降下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