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無非是一些項目上的事情,她說你幫過她很多。”蔣聿成又替遲溪添茶,儼然一副男主人做派。
孟元廷有點看不下去了,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來這兒自取其辱。
可他做不出坐會兒就走人的事情,尤其是當著二個人的面。
當然,還有一層別的原因。
他心里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情,也許,能在今天的這頓飯里找到答案。
就像死刑犯臨死前想要得到一個結果,告訴他為什么要死一樣。
在這頓飯里,最沒辦法開口的就是遲溪。
最尷尬的也是她。
但有一些事情,遲早也是要說清楚的。
所以她也沒拒絕這頓尷尬到極點的晚飯。
牛排很快上來了,蔣聿成替她鋪好餐布,遞上刀叉。
一應準備工作非常到位,極為嫻熟,不像是臨時裝出來撐場面的。
孟元廷心里那根弦,繃緊了又繃緊,即將崩斷。
可他也只能維持著表面的平靜,把這頓斷頭飯給吃完。
人有時候,慢慢知道一些事情無可挽回,卻也只能靜靜坐在那里等待它發生。
從一開始生日宴換地方那時候起,他就有這種感覺了。
“我跟遲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蔣聿成笑了笑說,像是閑話家常那般,“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遲溪跟你說過我吧”
“沒怎么說過。”
“那她可真夠記仇的。”他開玩笑似的說,“我們那會兒鬧得不太愉快。”
遲溪不參與,低頭切著牛排。
蔣聿成卻將已經切完的餐盤放到她面前,替換掉了她那盤完整的。
她怔了一下,想起年少時他就是這樣的,不管做什么都優先服務她,哪怕吃東西這種小事也一樣。
孟元廷看在眼里,說不清什么滋味。
有些人,有些事,裝是裝不出來的。有些默契局外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抿了口杯子里的紅酒,卻只嘗到苦味。
像是在嘴里咬了一塊黃連。
后來的東西他都沒怎么碰,想裝一下都吃不下去那種。
他也沒聽蔣聿成說了什么,依稀只記得他說了一些他和遲溪的往事。
有年少時的,有他離開香港去英國創業的,也有他回來后和遲溪的一些齟齬小事一點一滴,像老電影里銘刻的黑白場景,刻骨而雋永。
而他,是一個過客,被迫傾聽著獨屬于別人的過去。
沒有前幾次兩人單獨見面時那種暗藏機鋒的試探,有的只是淡然,還有娓娓道來,勝過千言萬語。
卻讓人更感無力,一種再努力都沒有辦法挽留的無力。
這頓飯吃的實在不是滋味。離開時,夜幕已經完全暗沉下來,鱗次櫛比的高樓在璀璨的夜景中重生,折射出彩色的虹光。
他站在街邊點煙,手抖了兩下,根本沒點著。
抬頭望去,二樓原本還亮著的燈光已經熄滅,這座餐廳也打烊了。
剛才一同吃飯的兩個人也不知去向,不知道消失在了哪個昏暗的街口。夜風吹來,揚起散落在他腳邊的煙灰,混著汽車嗆鼻的尾氣直接往他鼻腔里鉆。
他咳嗽了兩聲,眼尾泛紅,沁出了一點兒難受的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