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周凜霜念起他的名字,他忽然明白,他們之間門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被珍重的旅途,哪怕下一秒就是結局,至少上一秒能定格在一起。
“教科書里已經有太多以弱勝強,或者內源大爆發干掉高級蟲族的強者了。他們是范本、是標桿、是典范無時無刻提醒我們,要勇敢地去犧牲。我不想你變成那樣的強者當你把我彈出去的時候,我很恐懼。”
林憬愣住了,他做好了周凜霜縮回自己世界的準備,把恐懼打個結,咽進肚子里,筑起高高的城墻,不用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也看不到他。然后林憬要花費比以往更多的時間門,更多的精力去翻越那些城墻,尋找周凜霜的蹤跡。
但是很顯然,周凜霜爬到了城墻的至高處,為了讓林憬看到他,找到他。
“從前,我強大的理由是我想掌握自己的命運。但現在,我想試一試你說的,用一整個宇宙去換一顆紅豆。可如果那顆紅豆根本不存在呢”
周凜霜的聲音越是平靜淡泊,林憬就越是能感受到鄭重。
“林憬,你的強大是犧牲的勇氣嗎”
這個問題,扣在林憬的心頭。
被周凜霜的聲音包裹著,林憬第一次覺得自己成為了某個宇宙的中心,盡管這個宇宙單純微小,容納不下眾多的星體。
“犧牲的時候一腔孤勇,犧牲之后怕得打抖。”林憬垂下眼,手指握緊。
“沙鯨肚子里是怎樣的”周凜霜問。
林憬知道自己可以輕描淡寫地揭過去,像個歷劫歸來的英雄。他以為需要被安撫的是周凜霜,但其實最想要得到安撫的是自己。
就像上一次被但丁追逐著標記,他連著做了許多個噩夢,周凜霜用一句話將他從噩夢里帶出來了。
現在,也許他可以選擇走向他,而不是下一個噩夢。
“沙鯨的肚子里很黑,我打開了生物掃描系統,但還是黑漆漆的一片,然后我打開了照明。我在粘稠的河里,到處飄著蛇尾蟲的尸體,它們已經被腐蝕得快要認不出來。我意識到自己得馬上出去,我想用粒子刃切割頭頂上的胃囊,我劃了一個很深的口子,大概是劃疼了這頭沙鯨,它的胃袋忽然緊縮,本來只到我腰部的胃液忽然四面八方涌來,淹沒我的頭頂。”
“后來呢”周凜霜的聲音像是被勒在喉嚨里,緊到發疼。
“粒子刃忽然無法維持能量了,系統提醒我抗腐蝕即將到達極限,然后閃了兩下,連亮光都沒了。我很怕的,周凜霜。我很怕死,我也怕變成蛇尾蟲那樣軟爛爛的樣子。如果會變成那個樣子,我希望你殺死它的時候,我已經被完全消化了。”
“為什么”周凜霜的聲音發顫,他已經預料到林憬要說什么了。
“這樣你就不會看到我難看的樣子了。我更害怕要是人生可以重來,我們不會降落在同一顆荒星。你應該還是能打敗那些阿茲馬、忍受神經痛,然后英勇地活到最后,并且在逆境中完成分化,成為超級厲害的o好吧,你想當aha,那就是宇宙無敵aha。我就不一樣了,我得一個人和那個傻瓜機器人度過一千零一夜,無聊地玩抽烏龜直到世界末日。兩個人是玩不了斗地主的,也沒有人讓我贏了。”
林憬覺得自己的這個身體一定是到了多愁善感的青春期。
不然怎么會忽然鼻涕眼淚一起流呢
“所以,周凜霜我根本沒想過拋棄你。我只是決策失敗了而已。”
臥室里短暫的安靜,沉默中林憬的心臟跳得很快。
周凜霜坐了起來,看向他,朝他伸出了手,“這一次,我們重新讀秒。你要拉住我久一點。”
林憬睜大了眼睛,不再說什么會變得強大的承諾,他的手觸碰上對方的掌心,干燥、熱烈、執著,以及再一次破土而出的勇氣。
下一秒,林憬被拽了過去,他一個踉蹌撞到了對方的懷里。
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怎么回事,自己已經被對方抱緊了摔在了床的里側。
周凜霜的手臂將他完全圈了起來,緊到骨頭發疼,林憬被曬傷的后背被背心粘住,疼得他鼻子發酸,差點沒哭出來。
“下次,不許再做這種失敗的決策。”周凜霜靠在林憬的耳邊說。
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熱到發燙的氣息涌進林憬的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