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蓮在他身后踮起腳尖,然后倒抽一口涼氣。
屋內地板上厚厚覆蓋著一層黑色濃霧,像舞臺上放置的干冰。濃霧泛起波瀾,緩緩流淌,宛如潭水。一只胳膊從“潭水”中伸出,五指胡亂地抓撓,企圖找到一根浮木。潭水之下有什么東西在咕嚕作響,時斷時續。
那是于澤。他躺在地板上,身體被濃霧吞沒。
他明明在房間里,卻經歷著溺亡的痛苦
顧蓮急促地說道“他快淹死了”
鮑家三兄弟和柳憫君也走過來,站在房門口觀望。沒人進去救于澤。那些霧氣的殺人方式太過詭異,他們抵擋不住。
在此之前,他們默認濃霧進不了別墅,所以才會放心入睡。管家被殺害也是因為她忘了關窗戶,給濃霧可趁之機。但現在,他們忽然意識到,這濃霧根本不受限制。它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殺人于無形
待在別墅里根本不是安全的做法,反倒是最危險的引路人的判斷沒有錯
鮑家三兄弟互相看看,暗自打消了留下找畫的念頭。
引路人邁開長腿進入房間,一步一步蹚過濃霧,抓住于澤的手,將這人拖出來。
濃霧鉆入地板,消失無蹤。
于澤還沒死,只是臉色發青,眼瞳充血。他艱難地翻個身,跪趴在地上,嘩啦啦吐出一大灘黑水。
濃烈刺鼻的腐臭味熏得鮑家三兄弟睜不開眼。
柳憫君捂住鼻子,表情既嫌棄又恐懼。
顧蓮屏住呼吸問道“你們還好嗎”
于澤劇烈咳嗽,無法說話。吳芝繁手腳并用,急切地爬向引路人。
引路人步步后退,她連連逼近,試圖尋找庇護。
小男孩氣呼呼地說道“你好臭你再靠近哥哥我就殺了你”
吳芝繁僵住。
顧蓮問道“你們看見白高朗的鬼魂了嗎他之前在我房間里”
吳芝繁渾身一顫,往旁邊的墻壁靠坐,捂嘴哭喊“他吻我,黑水順著他的舌頭灌進我嘴里嗚嗚嗚”
這是多么惡心又恐怖的經歷
想起那一幕,吳芝繁又想嘔吐,無法承受的恐懼幾乎將她碾碎。
“喬先生,我明天也要跟你一起走我再也不想待在這個屋子里了這里有鬼”吳芝繁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引路人。
引路人不置可否,轉身離開。想走的,他會帶走,想留的他也不勸。
翌日,眾人帶上足夠的食物和水,互相攙扶著走進濃霧。
引路人在前帶路,牽著小男孩的手,背影高大從容。
花蕊獨自留下,沒人在意她的死活。
看見大門關上,她竟立刻從沙發上爬起,飛快跑到四樓,進入主臥,站在巨大的落地窗邊眺望。
當年她就是站在這里,看著白高朗漸行漸遠被濃霧吞噬。后來每隔一段時間,她都會目送一群人走入同樣的濃霧。這仿佛已經變成一種習慣,甚或一種儀式。
她勾起唇角,詭秘地笑了。
她被骷髏玩具劃出的傷口在一條一條愈合,她被鮑家三兄弟拳打腳踢造成的淤青在一塊一塊消失。
片刻后,她轉身走進浴室,站在熱氣騰騰的水流下,洗去滿身塵埃。她皮膚瑩白,身段婀娜,紅唇微啟輕輕哼唱著婉轉動聽的歌謠。
在這片迷霧之中,她從來不是被困的囚徒,也絕非任人欺凌的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