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則哭道:“打仗又不用你出錢,又不用你上戰場,你怕什么?”
周大人發怒,這本就是不是怕不怕的事兒,但看看眼前哭做一團的媳婦女兒,他一甩袖,又不屑跟婦道人家爭論這些。
然后周大人發現,以前一回家就有的好飯好菜,沒了;累了有人錘肩捏腿,端茶送水的簡便,沒了,一大早醒來,以往總會提前給他熨得平平整整的朝服,沒了……
這樣的事情當然不獨獨發生在周大人一家。
早起上班的張崇正一來到工部官署,就聽見同僚們在議論紛紛,他以為說的又是這幾日朝堂上的主和主戰爭端,也沒想參與,畢竟他們這種九品微末小官,是沒資格上早朝的,更沒有參政議政的資格,說白了就是苦命打工的。
張崇正在埋頭干事的一群人當中也是最沉默的,原本同僚們議論歸議論,是不會把他拉進談話的,但這次不一樣,見他一來就去翻公文,廖主事就拉過他,強行讓他參與進了八卦群體。
“你聽說了吧,周大人家的事?”
張崇正奇怪地看他。
廖主事擠眉弄眼道:“我家有個親戚是值守宮門的,聽他說今早,周大人早朝時官服都是皺巴的。”
張崇正啊了一聲,十分驚愕,另一名同僚道:“也不獨周大人呢,還有另外幾位大人儀容也不如以往整潔,就算儀容整潔,也有人面色憔悴眼下青黑,顯見的不如以往精神呢!”
別人家內宅的事情,他們當然不可能伸著脖子去探看,但俗話說隔墻有耳,而且還不止一家出這事,更何況又不是什么陰謀詭計隱私算計,人家也沒費力氣去遮掩,再有他們這些低級官吏也是有家眷出去往來應酬的,大家一傳十十傳百,自然也就知道個七七八八了。
經過他們七嘴八舌的討論,張崇正也明白了,原來是有些主和派的大人家中后宅不寧……聽完,他有些敬佩道:“這些夫人小姐,倒是很有些赤膽忠勇。”
廖主事嘿嘿笑道:“可不是么,有些人膽子還沒女人大。”
他們這些工部低級官吏雖然不是工匠,但也得時常得上工地親自監察施工,有時候圖紙一畫,就是熬夜一宿,心思全放在實事上了,自然風氣就跟上面那些忙著爭權奪利或者玩弄規則的長官不同。尤其是廖主事這類沒什么背景錢財的小官吏,一輩子的前途肉眼可見,私底下說話也沒太多顧忌。
可偏偏他們這些真正做實事的,到最后并沒什么功勞,因為功勞全是他們頭頂上司的,也不是沒有不甘,也不是沒有怨氣。當初高中的時候,誰不是滿腔抱負與志氣勢要干出一番事業?到后來熬著夜一宿宿處理公務,漸漸地也耗空年少意氣了。
畢竟每年考中進士的就有幾百人,年年都有一茬身負才華的年輕人,可登上天子堂的高官,又有幾人呢?
仔細想想,他們的上官沒有犯事,他們也沒被推出去頂鍋,還能安安穩穩過日子,也是幸運了。
像王淑人那樣敢打丈夫,以及周夫人那樣敢對丈夫不理不睬的終究是少數,但官階高的也是少數,還有許多沉默的朝臣,他們不像三四品的大員,更多的是五品以下的小官,對國家大事也沒多少影響力,只是上官透出風向,他們緊跟其后罷了,就算心里有別的主張,也不敢說太多,本就是搖擺不定的,家里夫人子女就算不跟他們吵鬧,只是夜間吃飯休息的時候憂心忡忡地說上幾句,也足以動搖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