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望春的說話聲,有人來了。青娥趕忙后撤,灰頭土臉在馮俊成跟前站著,演得有些過,二人都有點想笑。
來的是老夫人身邊的婆子,一板一眼道“趙家大嫂子,請隨我來吧。”
去時老夫人和董氏分別在上首一左一右地坐著,身后便是一幅烏木所做的木雕,七拼八湊有整面墻那么高那么闊,青娥抬腿進門,被那威嚴的氣勢嚇到,垂下眼去。
她是個行騙的賊,騙的又是他們馮家的長房長孫,她心里有鬼,便做什么都畏畏縮縮。
“請老太太、太太的安。”
望春領她在下首落座,還沏了茶葉給她。
“你是趙家青娥。”老夫人在上首坐著,慈眉善目對她笑,“我曉得你,八月頭上我做壽,你送了好酒來,咱們街坊鄰居你不必拘束,只當是來串門子。其實,我就是想問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那日我做壽,你鋪里是否去過一位姓黃的官人,對你又是否不大尊重”
青娥見黃瑞祥并不在場,眼角不知何時沁出一滴淚水,躬身掩面啜泣了兩聲,勢要將望春承諾的五兩銀子哭成十兩。
“是有那么回事,我心里苦,只是都過去那么久了,著實想不到您還會派人問起。”
老夫人聽罷沉了沉聲,一旁董夫人會意,往前坐了坐,“趙家媳婦,不是我們不相信你,是我家姑爺他說的與你不大相同,你聽聽,他是這么說的。他說那日到你酒鋪里去,你將他招待了,態度有幾分殷勤曖昧,叫他會錯了意,這才將你唐突。”
黃瑞祥的原話絕不可能這般輕飄,他定然揀對自己有利的說,說青娥勾引他,拿美色誘他在酒鋪豪擲。
他說得不假,青娥也清楚自己并不清白。
左右她那日將黃瑞祥誘得隱晦,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回眸,對上了就對上了,他要當個證據說出來又是另一種味道。
總不能就因為她多看了他一眼,就是勾引就是招惹了吧
“黃大官人當真是這么講的”青娥哽咽一聲,“那我還有什么可說,黃大官人是您家的姑爺,您自然向著他,又何必再叫我來問話呢。”
“我要是不想分辨個黑白,也不會專程請你過來了。”
老夫人給逢秋遞去個眼神,“你看這樣如何,我現在叫姑爺過來,當面鑼對面鼓,若有誤會就此解開,若有委屈也一并訴出來,我今天在這兒,就定會為你做主。”
青娥吞咽一下,點點頭,卻有點想跑了。
逢秋請進來的可不止黃瑞祥,還有馮俊成馮知玉姐弟兩個,馮俊成急著來為青娥作證,按捺住脾氣,旋身在下首落座。
青娥扭臉朝他看過去,瞧,要不說這是他家,天井的光投進半間屋子,他在那明暗交匯處一坐,哪還有夜闖酒鋪私會的局促。他兩只手擱在木把手上,才坐住半個椅子,身體微微前傾,像隨時能為她站出來說話。
黃瑞祥一進來便點著她控訴,“你這淫婦竟還敢與我當面對峙,當日就是你舉止輕浮,蓄意將我勾引,現在又改換了說辭,想要顛倒黑白說成我的不是。”
董夫人皺了皺描畫精致的眉,“姑爺,口下留情,你這又是何必”
青娥叫他陡然提高的聲量嚇得一顫,眼淚水跟泄洪似的往外奔涌,她偏臉大哭,說不出半句話來,又恰好將臉偏向了馮俊成,好叫他親眼看她的淚是怎么流的。
馮俊成哪能坐視不理,他站起身高出黃瑞祥半個腦袋,氣勢已然勝出,“那日我和洪文親眼所見,你抓著趙大嫂的手不放,怎么還敢做不敢當了。”
黃瑞祥就跟聽到多可笑的笑話似的,嗤了聲,“這和我說的有沖突沒有成兄弟,你也不想想,若非她先來將我勾引,我會在馮府門前強抓住她她不長嘴不會喊嗎”
“她那是不敢喊。”
“你又怎么知道”黃瑞祥哼笑了聲,在馮俊成和青娥之間來回脧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