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大概有兩年,青娥想起那日他的眼神都難以釋懷,但那都是后話,此刻面對他,她反而有種泰山崩于頂而臨危不亂的冷靜。
那種冷靜是在為她避險,否則她真的
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如果她真的選擇跟他走,
那他就被毀了。
她做不出這樣的事,她盼他將來過得比誰都好。
碼頭上人多起來,他們便到船上去說話,青娥沒有上船,先行回了酒鋪。
后來據趙琪說,王斑前前后后跑了兩趟,才將那一百兩湊出來。馮俊成雖是江寧織造府的少爺,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覺挪出一百兩也并非易事,但不論如何錢都到手了,馮俊成出奇地大方,一百兩推給趙琪,眼睛也沒有眨一下。
青娥想,或許那時候他還覺得事情仍有余地,還想著要帶她走,要拿一百兩買趙琪休書。
只是對她而言,他們的故事在那艘船靠岸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
當天夜里,酒鋪的兩個大活人憑空消失,帶著那一百兩,走當地江湖混子的門道,悄無聲息出了城。
馮俊成割舍不下,一夜未眠,次日他翻墻去尋她,只看到物是人非,和一只跌落在地的龍女儺面具。
此時他還是不相信自己被騙,即便她都那樣說了,他仍舊沒聽懂一般,只覺得是青娥不堪重負,或受趙琪威逼,連夜被藏身在了何處。
可他沒有讓人去找。他不敢找。
不找她就還在江寧某地,不找就不是音訊全無。
可王斑還是打聽到了那馬員外家少爺的消息,根本不敢將他告訴,只敢先說給江之衡聽,江之衡聽后勃然大怒,勢要上官府去告青娥夫婦,被王斑趕忙拉住。
“衡二爺,你就不要再激我家少爺了。”
“激他”江之衡聽后怒極反笑,“我今日還就是要激一激他成天爛醉如泥行尸走肉一般,還要我替他遮掩,這借口我是一天也找不下去了,我還告訴你,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江之衡蹭蹭上樓,一腳踹進酒樓廂房,馮俊成果真昏昏欲睡地橫在酒桌上。
他將人拉起,“你起來,沒死就聽著”
馮俊成醉眼惺忪,見他來,要拉他吃酒。
江之衡按著他道“聽好了,你那趙大嫂子就是個騙子,你信不信的她都是個騙子,還記得那個趙琪在賭坊見到躲著走的馬公子你知道他為何躲著走你看著我”
馮俊成不堪其擾,長吁氣,目光看向別處,仍在出神。
江之衡道“他們在上元就四處做美人局行騙,上元縣衙門還有他們的案宗,他們混江湖的有路子文書作假,更換戶籍又跑來江寧作案還不明白嚒她是如何欺哄得你,就是如何欺哄得他”
她是如何欺哄得你就是如何欺哄得他
馮俊成低垂的腦袋動了動,頹然將人推開,醉醺醺從坐榻上抄起個什么東西,狠狠砸在地上。
江之衡嚇了一跳,罵他一驚一乍。
定睛細看,是兩張粗制濫造的儺面具,一男一女,四分五裂躺在地上。
馮俊成顰眉定定看向那一地殘片,呢喃自語。
“她是如何欺哄得我,就是如何欺哄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