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案終審的日子轉眼到了,青娥早起梳洗,茹茹還鉆在被窩里,被她拉拔起來,套上衣裳送到老秀才家。
茹茹睡眼惺忪被放在塌上,朦朦朧睜開眼喚了聲青娥,青娥俯身捋開她額前細碎的胎毛,“睡吧,我上外頭一趟,午飯前就回來了。”
茹茹伸手將她抓住,瞌睡都醒了,“青娥又要去衙門”
小姑娘最怕她去衙門,沒有哪一回青娥是帶著笑臉從衙門回來的。
青娥拍拍她小手叫她撒開,“最后去一次,以后都用不著再去,你放心,這回不一樣,這回我高興著呢,攔著我我都要去。”
“茹茹也去。”
青娥由衷高興,刮一記她的小鼻子,“你不去,你等我回來,給你帶糖吃。”
大約將話說得太滿也不好,老天總愛給她下絆子,見不得她志得意滿。
來到縣衙,青娥被帶在堂上,一回生一回熟,第三次苦中作樂,像極了回到個苛待她的娘家。
只這次她被衙役帶著穿過公堂,竟來在了縣令平日掌事的攢政堂。她以為是馮俊成的安排,進屋卻見上首坐著的不是他,而是應天府府尹,柳若嵋的親舅舅。
柳若嵋的舅舅自然同她目前行徐,名喚徐同。圓臉戴著烏紗,五官像是餅子上的芝麻,又局促又有許多松弛的留白。
青娥垂手站好了,不敢造次,更不敢數他臉上芝麻,只眼睛四下張望,瞧見屋里下首坐著師爺和縣丞,唯獨不見馮俊成,他監察此案,按理應當陪審,今天怎會突然缺席
郭鏞清清嗓,“李青娥,在看什么還不見過徐大人”
“民婦李青娥,見過徐大人。”青娥從善如流擠出個梨渦,笑問“大人,這兒怎么像個小公堂,為何不等人都到齊了再審”
徐同將青娥瞧上一瞧,這婦人有個鵝蛋臉尖下巴,臉上什么也沒攃,攃了也是累贅。她左看右看,耳墜子上的珠飾在腮畔輕晃,不必做什么,站在那兒便有十足韻味,姿容艷麗,也難怪要惹上這樁官司。
他端坐正色道“你的案宗我已過目,徐廣德罪名成立,待會兒堂上判罰杖刑一十,按原定文書租賃茶莊土地。不過他堅持自己并未受人指使,也沒有證據佐證,因此欺壓佃農一案,只有他一人受到處罰。”
青娥微微皺了皺眉,抬眼正欲指控,見徐大人目光冰冷,形同假人,她后知后覺,似乎看懂了這屋里給她擺的是什么陣,一時間沒有辯駁。
徐同又道“既然此案與秦孝麟無關,那你與他之間便只剩你所說的情感糾葛,和他指證你騙取錢財的另一樁欺詐案。”
青娥搖頭不認,“是他欺騙了我,怎成了我欺騙他馮大人說過,我身上有傷為證”
徐大人面不改色道“李青娥,巡撫只是閑來監審此案,眼下我才是你的主審官。有個問題我可以在升堂以前問你,你要如實作答。”
什么叫“他可以在升堂前問她”倒像是為了她著想。
青娥不明就里點點頭。
徐同問“你對郭縣令說自己是淮安府山陽縣人士,可山陽縣所有李氏祠堂,都說沒有你這個人,這是什么原因”
青娥沒有接話,沒有點頭,只是半張著嘴,凝視上首那些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卻都在審判她的男人。
郭鏞提高調門,“李青娥,速速作答。”
青娥聽見自己道“因為,我不是山陽縣人。”
徐同道“不錯,你并非山陽縣人,而是清河縣人,出生耕戶,父母早亡跟隨舅舅舅母生活,后被賣進戲班,之后清河縣便不再有人見過你,我說的對嗎”
“對”
“你離開清河縣之后,都靠什么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