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只要她放下為女子的矜持,追他到錢塘,他就能看到她的堅定不移,現在想來,是她太天真了。
當天晚上馮知玉和柳若嵋就動身離了錢塘,走之前馮知玉放心不下,單獨和馮俊成又說了兩句。
人與人之間,總有個遠近親疏。馮知玉自然要站在對馮俊成最有利的角度設想,勸他不論和柳家的婚事如何,都要擦亮眼睛,別叫感情蒙蔽,只要李青娥不執著于名分,也并非不能跟著孩子接進府里。
即便那孩子不是他的也無所謂,左右是個女孩,養十來年就出嫁,屆時將她風光送嫁,好福氣還在后頭,也不算辜負她們母女。
她說到最后,動了真感情,從馬車里探出身子,皺緊了眉頭,“你不懂,你命好,有的險犯不著去涉。她要真向著你,就知道怎么做才是真為你著想。”
頓了頓,馮知玉換種說法,“你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也不見得是在為她好。”
馮俊成只是道“進去吧,這樣危險。回頭我到應天府去望你。”見她急切瞧著自己,他淡笑了笑,“我心里有數,不會莽撞行事,你就放心。”
說罷,他去到后一架馬車,與柳若嵋話別,柳若嵋備了幾句話給他,是前一晚就想好的,她擔心等見到他又張不開嘴,可到了緊要關頭,還是亂說一氣,急得直掉眼淚。
柳若嵋抽出帕子,在眼下擦擦,“俊成哥哥,我明白,你的將來在順天府,我配不上你。”
馮俊成不料她這么想,微微一怔,釋然笑道“原來如此,可若你真的了解我,就會知道我和你想象中是兩個樣子,就要對我失望了。”
柳若嵋眼淚也忘了流,只顧看他,他也誠然對她笑著,直到馬車行進。
這段日子因著突如其來的家事,馮俊成堆積了些公務來不及處理。
早些時候他讓縣衙拿登記在冊的茶稅文牘過來,這會兒郭鏞已帶著一大箱子書冊登門,在西角門靜候了。
他說師爺清點了一天沒點明白,又擔心馮大人要得急,便讓衙役將書庫里所有和茶沾上邊的卷宗都整理進這口箱子,給馮大人送來。
郭鏞打從進門便點頭哈腰,張口閉口為巡撫大人排憂解難,做的事卻半點不為馮俊成著想。
馮俊成望著那口滿得要冒出來的箱子,說不上什么感受,嘆口氣笑笑。誰叫他審完秦孝麟,轉臉查起秦家茶莊,早已是秦家明面上的對手。
他坐在梳背椅上呷一口茶,“王斑,去搭把手。”
“噯。”王斑連忙上前幫手。
秦家顯然已收買郭鏞做他的絆腳石,可這些小伎倆哪絆得住他。馮俊成只認證據,現在證據擺在眼前,有賬就有數目,有數目就一定會有破綻。
郭鏞見事情辦妥,賠個笑就預備走了,哪知回轉身就見月洞門那頭走進來個熟悉的身影,窈窕婀娜,一度是他衙門里的常客。
青娥猛然和郭鏞打上照面,也是愕然,手里端著的一盤子甜瓜都顫了顫。
這兩人誰都沒想到會在馮府與對方會晤,但到底是郭鏞老道,眼瞼都驚得抽動,仍掛起個笑,朝青娥拱手,作勢要走。
青娥覺得勢頭不對,這郭鏞和秦孝麟蛇鼠一窩,就這么放他回去可不行
她來不及多想,喜氣洋洋端著瓜去留郭鏞。
“郭大人不吃口瓜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