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衡改換個舒服的姿勢,靠著羅漢床飲酒,臉上是懶洋洋愿聞其詳的神情。
香雪笑了笑,“瞧,也只有女人懂女人,饒是衡二爺你出手那么大方,也想不到在私下里拿銀子打點我,更想不到我這會兒即便在笑,也未必開心。”
江之衡揚了揚眉,“你就不怕她塞給你個身上帶病的姑娘,借你的手害群芳館。”
香雪倏地一激靈,她怎么就沒想到呢
連忙將那姑娘喊進來,一把將她袖子擼了上去,但見她小臂內側果真有塊灰褐色的花柳斑
香雪大驚失色,一連退出去好幾步。
“別慌,你碰她未必染病。”
江之衡聽狐朋狗友說起過這病,知道這不是什么同桌吃飯就能染上的死疾。也聽聞國子監誰染上過這病,始終拿藥治著,且死不掉,只是從此生活天翻地覆,人嫌狗厭,就連家里人都對他退避三舍。
江之衡蹙眉質問那姑娘,“究竟是誰要你這樣害人她給你開價多少”
香雪氣得半死,手指著那姑娘道“好哇,原來你憋著壞要害我呢這要是叫我也染上了可怎么辦我還怎么活”
那小姑娘嚇壞了,“她她我也不知道她是誰,她只說能拿錢給我治病,還說能出錢供我弟弟上學香雪姑娘,對不起,她要我等和瑞二爺成了事再告訴你,叫你別和他同房了。”
“她倒想著我”香雪直拿手掌在臉側扇風,“衡二爺,你可得幫幫我,你說這事該怎么辦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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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倒輪到香雪為難了,那可都是真金白銀啊
江之衡笑了,“你這是舍不得那塊金子”
香雪吞口唾沫,遲疑片刻,笑起來道“我這是怕惹麻煩,我瞧那女人的架勢未必懼怕官府,細想起來她還挺奇怪的,從沒見過她這樣的女人,身量不高,卻很有氣勢。說話時還愛看著別人眼睛,此前沒聽說過這一號人,我見她也只覺得像誰家的掌家太太。”
她訕訕開個玩笑,“總不能是瑞二爺家的。”
話畢,江之衡心上咯噔一下,猛然舉目,眼底的漫不經心一掃而光。
夏日里晝長夜短,黃昏最為漫長。
馮知玉回進府門,影子被拉得老長。她想起小時候沒進馮府時的時光,那時跟娘在應天府的日子無疑最快樂,娘在河邊給姑娘們縫補衣裳換錢花,她也走街串巷,裝成個小男人幫行院招攬客人。
娘早前是教坊司的清倌人,清倌人只賣藝,她懷了恩客的孩子,不肯供出那男人是誰,這才被趕出去,丟了生計。
不過好在教坊司不守規矩的男人不止一個,娘在秦淮偶遇馮老爺,就此結束了馮知玉貧賤的童年。
直到后來,她從江寧嫁回應天府,悄悄回到當年的那一間行院,得知兒時那幾個摸過她臉蛋,給過她賞錢的姐姐,都死的死,走的走。沒有一個得到善終。
老天爺給她這個嫁黃家嫡次子的機會,定然不是為了促成一段美滿姻緣。她要掌黃瑞祥的家,從來不是說說而已,可偏偏他是個花花公子,偏她又生不出孩子。
阻礙重重,但她始終隱忍不發,好在等來今日,黃瑞祥拱手送她一個男嬰,又送給她一個得以大展拳腳扮演賢婦的機會。
她定然不會辜負這份難得稱心的禮物。
既然他喜歡尋花問柳,從來沒有擔當,那就索性花柳纏身,從此做個臥床的廢人,這個家,她會替他撐起來。
話雖如此,她對月蘭的好也從來沒有摻過半分虛假,因為每當馮知玉看見她憔悴地倚靠床欄,她就仿佛看到了那一個院子的姐姐,后半生凄苦的縮影。
馮家認回茹茹的日子已定,不預備大張旗鼓地操辦,只打算叫茹茹給老夫人和老爺太太磕個頭,從此便有了新名字,好寫進馮家族譜。
這個新名字要么馮老爺來想,要么馮俊成來想,但老夫人讓馮老爺不要插手,說俊成學問不知比他高多少,就該讓俊成自己定一個。
說起老夫人,青娥對她十分尊敬。這得說回昨天早上,她照常帶茹茹去各個院里請早安,來到老夫人院里,請過安,老夫人讓她和茹茹坐下喝茶吃點心,閑聊說了些日常,又問茹茹的小狗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