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了那個曾經以凡人之軀跋涉千里,一步一步走到凡人難以企及的仙境宮闕前的少女。
多情總被無情惱。
師嵐煙想,今后她或許依然會仰望天樞道君那世人難以企及的修為,與睥睨眾生的道君威儀。
卻絕對絕對,不會像謝檀昭那個傻瓜一樣,真心實意地喜歡他了。
師嵐煙站在窗邊,看著昆吾提親的隊伍漸漸消失在云的那頭。
良久,師嵐煙垂眸看著手中杯盞,微微傾斜,將杯中酒釀盡數傾倒在地。
夜幕如墨,烏云蔽月,提著一盞琉璃燈的搖光君穿行于漆黑竹林中。
被濃稠夜色包裹的琉璃燈只能照亮腳邊,但他的步伐卻并無猶疑,似乎這條路早已走過許多遍。
風過疏竹,燈火搖曳了一下。
搖光君的腳步驀然止住,再垂眸一看,手中琉璃燈毫無征兆地斷了線,在一旁青石上砸了個粉碎。
“好險。”
搖光君不咸不淡地感嘆。
“差點被切斷的就是我的腳了,天樞,被師嵐煙那丫頭退了婚就如此生氣”
他自然知道天樞道君不會為此事生氣,不過只是說來陰陽怪氣一番。
但當他身形靈活的繞過林中劍氣,朝著不遠處的身影走去時
一陣晚風吹散烏云。
月色皎潔,照亮林中端坐石臺的身影。
搖光君斂去笑意,有些錯愕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你這是”
淡金色的劍影紛亂如簌簌落下的竹葉,無規律地在雪衣道君的周身以極其危險的速度糾纏,幾度有失控的劍影分身刺破他衣襟,在他身上留下細密血痕。
搖光君從未見過這樣的一念劍。
一念劍。
一念劍。
劍如其名,在于心念歸一,登峰造極。
被世人仰望的一念劍,每次現世,都只見執劍人如抽刀斷水,白虹一掠,出劍從無花招,一劍可定乾坤。
那是劍意的極致,是劍道第一人淬煉千年的劍心。
可如今他看到的是什么
搖光君走神片刻,一道劍意帶著錚然劍鳴霎時便削掉他幾縷頭發,緊接著又有數道白虹劃破夜色,劈面而來。
“天樞這是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
搖光君沒有察覺到殺氣,說明這幾劍這不是天樞道君的本意。
但這卻更加可怕。
因為這意味著劍心動搖,劍意失控,一個劍修若連自己的劍都無法控制,甚至會反過來噬主,修為再高,于修界也不是好事,而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此事若傳出去,修界眾人會如何看待道君
他還有資格被天下稱作一聲道君嗎
就在搖光君拔劍咬牙抵擋時,被失控的一念劍攪亂的風聲稍止。
緊接著,在夜色中繚亂飛舞的劍影也終于平穩下來,仿佛一場洪水海嘯褪去,留下千瘡百孔的殘局。
“天樞”
見石臺上的身影搖晃,如玉山傾頹般重重跌了下來。
搖光君踏過一地碎竹落葉,連忙快步上前將他扶了起來。
“你沒事吧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搖光君聰慧,很快就聯想到了什么。
“是謝檀昭死后才這樣的對不對”
天樞道君一語不發地將他推開。
一貫如春風化雨般溫潤的面龐,此刻神色也淡了下來,顯得愈發寡冷無情。
一念劍的劍主,卻被自己手中的劍所傷。
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只是殘余在身體里,屬于謝蘭殊的那部分記憶在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