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爹讓倆兒子在苗圃修墳,他則扛著鋤頭先回家到時間供奉馬神仙了
他腳步輕快,路上有人跟他說話他都不肯停下搭腔,隨便敷衍一聲就拉倒。
“今兒二爺去修墳了,這是承認紹棠沒了。哎,太可憐了。”
“可不咋滴,紹棠多好的孩子呀,白發人送黑發人,不怪二爺爺難受得耳朵都有點聾了。”
“都機靈著點,別非得戳二爺心窩子。”
什么節哀啊、想開些啊、保重自己之類的話就算了。
人家還能不知道
要是那么容易想開誰還會傷心
老常頭兒站在路口瞅著陸老爹的背影冷笑不止。
自己以前明明是同情陸家的,時時安慰,可他們不但不感激,反而小題大做,那么點事兒就不留情面地鬧大。
從大兒媳被逼著道歉那時起到這會兒他臉上都火辣辣的,出門也沒臉見人,晚上都不敢出去納涼,嫌丟人。
人活一張臉啊
老陸家把他的臉皮撕下來踩啊
讓老常家在整個生產隊乃至大隊丟人,這這特娘的不是人干事兒啊。
自家在陸家莊這么多年經營的好形象,全被方荻花給毀了呀。
既然不稀罕他同情,不給臉,那他以后就恨陸家
讓他們知道,失去自己這個好人,是他們的損失
更可笑的是老陸家竟然還挑唆孩子不和他孫子們玩兒,這也太小家子氣了。
大人吵嘴,跟孩子有什么關系
原本他幾個大點的孫子都喜歡找陸平玩兒,小點的喜歡圍著甜甜盼盼幾個玩兒,現在他們都躲著自己孩子。
真是小家子氣
這事兒倒是方荻花跟孩子們說的,昨兒晚飯的時候她讓孩子們離老常家孩子遠點,說“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常家整天盯著他們吃喝攀比,孩子多少也學點。
陸老爹統統不知道人家想什么,他只急著回家念書呢。
他原本也不信馬列的,雖然自家曾傾家蕩產地支援革命,可他覺得那是支援大哥,就和爺當初傾家蕩產參加義和拳一樣。
在他看來這和花錢打點人脈安排工作一樣,只是審時度勢當做就做而已,而非自靈魂深處萌發出的那種革舊社會之命的信仰觸動。
畢竟他活動范圍就自家百余里,自家是村里最富的,過得還行,他對佃戶伙計們好他們過得也還行。
他就覺得一直以來也不錯。
可當他翻開宣言第一句話映入眼簾的時候,就讓他有一種渾身過電的感覺一個幽靈,,在歐洲游蕩
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家,想到了外公家,想到了其他認識的那些人,還有被槍斃的漢奸村長、親鬼子的地主以及那些賣國求榮的奸賊。
雖然他的感觸來得有點晚,如今革命先烈已經帶領全國人民取得了保衛戰的勝利,可他三兒不是還在戰斗嗎
他三兒信仰馬列,他就想深入琢磨一下這到底是什么,就和他小時候琢磨中醫一樣,鉆進去琢磨。
這是他的一個特點,也是優點,對什么感興趣就能鉆進去琢磨。
林姝看公爹回來,也就招呼一聲然后各做各的事情,這年頭一大家子住一起,公爹和兒媳婦基本不閑聊,大伯哥和弟媳婦也差不多的情況。
陸老爹看甜甜盼盼在院子屋檐下看小人書,他便也進屋找自己的書。
看到老婆子帶回來的資本論和新的毛選,他立刻來了濃厚的興致,拿著一本資本論就坐在倆崽兒旁邊一起專注地閱讀起來。
林姝看一老二少如此熱愛學習,滿心歡喜。
很快方荻花扛著鋤頭回來,她放下鋤頭去西窗外端林姝曬的水洗頭,垂眼看到西間炕上的棉花和布,便驚訝地問林姝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