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解一舅和一舅媽回來吃飯。
因為已經給他們丟了藥餅子,所以大舅媽就沒讓做他們的飯。
解一舅也不爭執,他嘗了嘗,這菜餅子比平時吃的地瓜干好。
平時蒸煮的地瓜干,有些是發霉變質壞了的,吃下去燒心返酸,這個菜餅子雖然苦,但是有玉米面和黏黃米,里面還有艾草、薄荷、苦菜,好吃
他和一舅媽就吃了個肚圓兒。
大舅媽嘴里彌留著苦味兒,漱口都漱不干凈,便不住嘴地吐槽。
“嘴上說孝順,一趟趟的就給帶那么兩小塊點心,就嘴上說得好聽。”
“也就你奶貪小便宜好哄,兩塊小點心,一條破褲衩子就說她好。”
“今兒送來幾個破野菜餅子還當什么好東西,我稀罕啊真是老糊涂了。”
恰好解老太拄著棍兒回來,進門聽見大兒媳說她壞話,她當即怒了。
自來只有她罵人的,沒有人家罵她的
她氣得頂頭往里沖,小腳倒騰得飛快,罵道“你個黑心爛肺的娼婦,吃著我老解家的飯,罵著老解家的娘”
看她進來,大舅媽嚇得立刻跟鵪鶉一樣不敢說話了。
解老太抬拐棍兒敲她,又恨自己年紀大了力氣不夠,又恨自己小腳站不穩當,眼睛刮刀一樣剜著大兒媳,罵道“老大,你死了嗎你婆娘罵你老子娘你聽不見還不給我扇她”
剛才還跟大舅媽吐槽解老太的解大舅半點不待猶豫的,抬手就給自己老婆幾個大嘴巴子,摁在灶臺上一頓捶。
大舅媽一個勁地慘叫求饒。
一屋子兒子、兒媳、孫子、孫女,眼睜睜瞅著卻沒敢吭聲的。
最后解金
奎道“奶,別打了,你快進屋消消氣,我讓媳婦兒給你煎個雞蛋吃。”
解老太低著頭,翻著眼,恨恨地道“吃什么吃快餓死我得了。省的你們還得背地里商量勒死我還是藥死我”
她這么一發狠,解大舅打老婆的力氣更大幾分,打得大舅媽嗷嗷求饒。
大舅媽的另外倆孩子看不過眼,想勸。
解老太冷哼,“誰求情,誰就來勒死我唄,反正我一把年紀活夠了,別礙你們的眼,當你們的累贅。”
得,沒人敢說話了。
最后還是解一舅和一舅媽小心翼翼過來勸別打了,卻被解金奎給堵回去。
解老太在屋里喊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年紀大有兒媳婦了,不聽話就滾蛋孫媳婦也一樣,誰吃著我解家的飯,敢背著我罵娘罵奶的,誰要是不扇她就不是我解家的孫子”
解金奎和倆弟弟都不敢吭聲了,三個孫媳婦雖然憤憤不平卻也不敢說出來,只能忍氣吞聲。
解老太還在炕上哭呢,“老頭子,你死得冤吶,你咋不給我帶走啊,省得留下我礙人眼。”
解老太一番唱念做打,家里人人噤若寒蟬,再不敢頂嘴說她啥了。
最后還得解大舅讓兒媳婦做一大碗紅糖水雞蛋,他給端進屋去哄老子娘。
解老太覺得表演夠了,重新拿捏住兒孫們,這才抹著淚兒開始吃紅糖雞蛋,還大度地分給大兒子和大孫子一人一個。
大舅媽躲在自己屋里,趴在炕上哭得凄凄慘慘的,都不敢大聲哭。
老一老三都一臉隱忍的怒氣。
林姝雖然不知道這些,但是三天后解一舅和一舅媽挑著兩擔老高的柴火堆上門道謝的時候,她就知道解家不一樣了。
解一舅和一舅媽都是那種真正老實巴交的農民,沒有心眼兒,除了悶頭干活也不會說熱絡話,雖然是來道謝的卻一個謝字也說不出,他們就會用行動表示。
“他們說那些樹枝擋路就讓俺們砍掉,扔那里白瞎了,我和你一舅母給挑過來當柴火。”
林姝也沒拒絕,讓他們放在墻外,又請他們進屋歇息喝碗水。
解一舅瞅瞅自己手腳上的泥土,“不了,俺們還得回去干活兒,回頭有樹枝子我再給你挑。”
他招呼婆娘回去。
林姝追兩步,“一舅,你們帶口糧了沒”
一舅媽高興地直點頭,“帶了帶了,支書讓帶夠,你姥兒讓俺們帶一袋子紅薯干呢,可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