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resy:22
十一月難得還有這樣的晴天,學校里的樹基本都脫了一層葉,風過枝葉搖晃地更明顯。
剛剛看熱鬧的路人已經走掉,這會正是午休時候,教學樓附近人影稀少,冬日陽光撒在她的臉頰上透著發光的白。
明寐撒開他胳膊,兩人在地上交疊的身影也就此分開。
黑灰色的影子像刻在白亮路面上的版刻畫,她垂在腰間的發尾隨風輕輕翹邊,景淮那抹高影往前湊近的時候,板滯的畫被注入了靈魂。
明寐臭臉的時候是很嚇人的,嘴角一垂,眼梢平直,盯人的瞬間漫出一股說不清的防御感。
也只有景淮這樣知曉明寐真實脾性,又膽大心細的人才敢不顧情況的,堅定地靠近她。
站得很近,他俯身歪頭,看著對方蓄勢待發的冷臉,微笑問“真生氣了”
“是我玩笑開得太過分了嗎”
說著,他舉起一只手遮在她臉頰旁,幫著擋陽光。
手掌大的陰影降解了直射在臉上的片片灼熱,明寐抬眸,直接揮開他的手,迎著刺眼的陽光說“我沒心情陪你玩哥哥妹妹的游戲,你也別以為用這些臊我,我就會知難而退。”
她硬刺刺的話對他沒有任何攻擊性,景淮的視線反而專注在對方眼底很重的黑眼圈上,疲憊壓得她眼皮都無法全部抬起,已經是非常不健康的狀態,整個人脆弱得好似能碎掉融化在黑暗里。
眼底揶揄的神情一點點降下去,景淮短抒口氣,開口“我不是吝嗇幫助的人,但你要講清楚原委。”
他直起身,略有些無辜,悠悠一句“總不能讓我稀里糊涂丟了清白”
明寐眼刀嗖地遞過去。
又開始油嘴滑舌誰要毀你清白了
像是做了什么決定,她點頭,看著景淮的眼睛說“好,那我們好好談談。”
下午時分,晌時的灼熱剛剛褪去,天際等渡過短暫的留白將迎來暮晚。
兩人在家里的餐廳隔著桌面對面坐。
截止到現在,明寐已經快一周沒怎么睡著過了。
淺憩的時間加起來零碎拼不出四五個小時,這是她逼近最長時間的一次,之前在網上搜索過關于失眠癥患者的極限時間,就跟現在差不多,再長就不知道結局了。
失眠的危害反映到各個內臟系統,生理的痛苦剝奪了明寐在他面前繞遠含糊的權力,她看著對方直接說“我失眠很嚴重。”
“和普通人遇到工作壓力,熬夜打游戲,失戀傷心導致的失眠不一樣。”她說話間不自覺垂下眼,繼續說“我是那種接受過病理和心理雙重治療過的睡眠障礙病患。”
景淮能猜到她平時睡不好,卻沒有想到嚴重到這個地步。
明寐的每一寸表情都掌握在他摩挲杯壁如描摹的指腹中,他沒有多余神色,只是眸光漸深。
“什么時候開始的”他問。
“那年你走以后,再過半年。”她說。
餐廳更安靜了。
明寐悄然抬眼,直撞上他的眼,兩人眼神在空中糾纏,盡在不言中的對話容納在氛圍里,若隱若現,似懂非懂的情緒互相傳遞猜忌。
他的眼神在問為什么,而這正是明寐不想說的。
思忖片瞬,她決定說“我到現在也不太清楚為什么,可能是跟搬到另一座城市,不適應環境留下病根有關。”
“我是發現,跟比較熟的人在一塊能緩解我的失眠,所以才過來跟你合租。”明寐對他坦誠“一開始是有用,但是后來我發現還是要在一個房間里,之前幾次在外面碰見我都忍不住想睡。”
說完,只覺得身上的負擔頓時減去一大半,在對方注視下,她拿起果盤里的鋼餐叉,舉在半空。
景淮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直到順著定睛一看她舉著叉子的那只手在不止頻抖。
細小的顫抖,落在他眼底砸出一大片震動。
“偶爾心臟還會疼,頭也是,我沒騙人,就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明寐看著控制不住發抖的手,然后把叉子放下,說話頻率高了有些呼吸急促,無可奈何中有些悲哀“景淮,我再不睡就要沒命了。”
景淮招舍友的要求很多,不然這么好的房子也不至于一直租不出去,他放在所有要求最前面的一條必須保證租的時間夠長,而且也要經常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