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找了個地方坐下。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也不知是夜風變得繾綣,還是凝禪自重生以來到此刻,緊繃的神經都沒有真正放松過。
她撐著看書的頭開始下滑,不出片刻,便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可謂是為亂雪峰年度最少看書人次添磚加瓦。
凝禪睡得不算非常安穩。
風吹起她的發,紫衣素紗與黑發交纏,再垂落進她的夢境之中。
夢里的她,也在藏書閣。
說不清那是盛夏的夜,亦或是早春的暮色四合。
百年太久,許多記憶模糊了時間線,只剩下了清晰的人與物。
那大約是某次各峰首席弟子的考核之前,凝禪特意租用了課業室,打算頭懸梁錐刺股,進行一個考前突擊的擊。
然后雖然不太愿意承認,但她看書確實還挺容易睡著的。
怎么說呢,但凡不是這樣,她也不必來考前突襲。
毫無意外,她又睡了。
本就是課業室,不輸入口令,外人無法進出,凝禪便沒有特意梳頭,甚至只是用尋音卷在頭上挽了個松散的發簪。這會兒她趴在矮桌上,發髻便松散下來,尋音卷也沿著柔順的黑發向下滑落。
未及跌落地面,已經有一只手接住了她的尋音卷。
那只手冷白,指節分明卻并不突出,手指修長漂亮,紫色寬大的衣袖向下垂落一截,露出線條漂亮的腕骨和一截手臂。
是虞別夜。
尋音卷在那只手里,都無端帶了幾分奇特的精致與脆弱感。
就好像那不是什么普通的尋音卷,而是自九嶷山大光明境流落的無上靈寶。
然后,那只手在半空頓了頓。
似是有些遲疑,又小心翼翼,但最終,還是輕輕捻起了逶迤在紫色素紗上的一縷黑發,繞在了指間。
又半晌,他俯身,在指間落下生怕驚擾了蝴蝶的一吻。
凝禪對這一夜沒有任何印象,她醒來的時候,身上披著虞別夜的外衫,還帶著些余溫。那外衫與她所穿的是同一匹滑膩上好的料子,隨著她起身的動作,從她的肩頭滑落了一半下去。
虞別夜顯然熬了一整夜,那些她看了就想睡的書冊被整齊碼在他的那一側,他一手執筆,指骨上都染了墨,眼角因為這樣不眠不休看了一宿的書而有些飛紅,讓那張好似不染塵埃的臉上多了一分繾綣的色彩。
“師弟。”那張臉太好看,她看了他片刻,這才喚了一聲。
于是虞別夜抬眼,沖她笑了起來,將手下最后幾個字寫完,吹吹干,然后將自己方才寫的那一小冊本子推到凝禪面前。
“這十本書的要點和考點我都總結整理好了,師姐看這個就可以了。”他嗓音微啞,冷冽卻溫柔。
他只字不提昨夜的那一吻,眼神還是如平日的寧靜專注,他瞳仁極黑,這樣專注地看著一個人的時候,就好像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這一個人。
夢里的她有些怔忡看他的時間稍長,他也不惱,只笑,再輕聲喚一句。
“師姐”
風卷起凝禪的發再落下,凝禪從夢境中醒來,慢慢睜開眼,再支起身。
晨露熹微,青山遠黛,清晨的秋風將木質窗欞吹出老舊的吱呀聲響,再吹起凝禪散落在頰側的發。
遠風微涼,已是天明。
她身上沒有隨著她的動作滑落的外衫。
也沒有趴在旁邊,眼角因為熬夜而有些飛紅,卻依然在她醒來第一時間就看向她的那雙帶著笑意的眼。
凝禪沉默片刻,飛快將夢中的畫面掃落出自己的記憶。
夢點什么不好,夢這個。
煩死了
凝禪氣呼呼地將目光落在了自己昨夜翻開的那一面書頁上。
土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