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命運的注定,與凝禪無關,與任何其他的一切都無關。畫棠山就像是他人生的某種注定的和終點,他在這里生長,費盡心思地逃離,在以為自己終于被治愈的瞬間,才驟而發現,他必須回到這里。
虞別夜有些僵硬地回頭,他極難控制自己這一刻的情緒,連周身向來克制至極的妖息都變得洶涌起來。
為母親的境遇而憤怒,為自己此后長久居于畫棠山卻對此一無所知所感覺到的痛苦和自責,為命運如此周旋到此、自己竟然還是沒有逃離虞畫瀾安排的大局的荒誕和譏誚所有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甚至擊垮了他素來引以為傲的自持。
若是他此刻還在羅浮關,想必羅浮關上方的弒妖大陣已經開始聚集殺招。
凝禪眼疾手快,直接把羅浮關到淵山的這一道傳送法陣給捏沒了。
段重明剛開了一次血源脈力,這會兒正虛弱,神色不善地看向虞別夜“勸你收斂點兒啊,關愛一下老弱病殘,你的妖息再濃烈點兒,怕是要直接把我從這里帶走了。”
虞別夜這才像是如夢初醒,猛地從方才那一瞬的畫面中驚醒過來。
他難掩歉意“抱歉,我”
段重明確反而笑了起來,向來神采奕奕的青年此刻雖然有些疲憊,眼睛卻依然是亮的,他拍了拍虞別夜的肩膀“說來說去,我們要殺的都是同一個人。不如同行”
“我先隨師姐去救凝硯。”虞別夜沉默片刻,卻道。
凝禪搖頭“不必。救凝硯,我一個人就夠了。若是他被囚禁在其他地方,我絕不托大,但祀天所不同。”
段重明不解“到底也是天下三大門派之一,如何不同”
凝禪露出了一個明媚卻囂張的笑容“有一個秘密你們應該都不知道,大光明神殿信奉神獸,名叫辟邪。”
少和之淵。
一身華服的少女行走在雪夜之中。
隆冬的寒風好似穿不透她周身的靈息,她依然穿著單薄,勾勒出窈窕曼妙的身姿,她就這樣踩著雪,一路走到了少和之淵的一處漆黑的偏殿門前,然后上前,吱呀一聲推開了殿門。
殿內也是一片漆黑,只有走到最內里,才能看到,有一盞微弱的靈石燈燃燒。
靈石燈照亮了一個女人的臉。
饒是如此憔悴、狼狽、遍布疲態,那張臉卻依然美麗,好似這世上除了死亡,沒有什么可以奪走這份美麗。
祝婉照有了一剎那的恍惚。
這樣的美麗,確實本不應存在于浮朝大陸,正如她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站在這里,而是留在龍女一族一樣。
她卻沒想到,那些
自己聽到的只字片語的傳言是真的。
虞畫瀾真的把涅音仙子的臉,變成了和龍女畫棠一模一樣。
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探聽得知涅音仙子被軟禁在這里,也花了很長時間,才覓得這樣一個來到這里的機會。
她沒有掩飾自己的腳步聲,也沒有收斂靈息。
“涅音仙子。”她站在那個憔悴到近乎瘋癲的女人面前,聲線清晰“我知道你沒有瘋,你是裝的。”
她俯身看向她的眼睛“我是祝婉照,你看看我這張臉,應該相信,我是畫棠的族人。”
涅音仙子的眼瞳終于聚焦,她仔細看著面前這張與當年的畫棠一樣美貌的臉,沙啞開口“族人”
“沒錯,她根本不是什么虞畫瀾的妹妹,她是被他軟禁在這里的。”祝婉照輕聲道“我是來救她的,也是來救你的。”
涅音仙子的眼瞳猛地睜大。
她當然懷疑過畫棠的身份。
但對虞畫瀾盲目到近乎盲從的愛慕,讓她將自己心底曾經升騰過的蛛絲馬跡的懷疑,都一并按壓了下去。
直到此刻。
那些已經混沌的思緒重新噴涌,那些她懷疑過的點滴在心頭浮現,她甚至不需要祝婉照再給她更多的證明,便已經相信了她的話。
“來救她她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涅音仙子啞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