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從你嘴里出來,怎么聽起來陰陽怪氣的。”段重明顯然完全沒有什么對妖皇的尊重,也沒有什么已經身為合虛山宗掌門的自覺,很是翻了個白眼。
虞別夜的目光卻落在他的腿上“你腿怎么了”
段重明的眸光微暗了一瞬,旋即不怎么在意地擺了擺手“不要亂揭師兄的傷疤。羅浮關之亂的時候,一時不慎,瘸了。”
提到羅浮關之亂,虞別夜的神色也是微頓。
凝禪死的時候,凝硯并不在身邊,她以為他是去了極北之境找靈草,卻不知他在邁入極北之境的那一剎那,就已經被祀天所抓去了。
據說祀天所想盡了一切辦法,想要看清他靈脈的走勢,卻發現在大光明神殿之中,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奈他何,反而是凝硯自己發覺,祀天所的這些信徒們所信奉的力量,竟然與他親和。
在偶有一日,凝禪的死訊突兀地傳入他耳中的時候,凝硯爆發的情緒與祀天所的信仰之力交雜纏繞在一起,爆裂開來。
大光明神殿的琉璃頂坍塌,連帶著大光明境的封印都碎了一半,無數信徒在貪婪之欲的驅使之下,據說將整個大光明境中的靈寶直接偷走了一半,祀天所損失慘重不說,就連將養了這許多年的信仰之力都被凝硯一揮袖子,驅散了大半。
羅浮關之亂也是在祀天所的神主隕落后,爆發出來的。
想來也正是凝硯所為,已經讓那位仰仗信仰之力活著的神主到了強弩之末,硬是撐了八年,已是竭盡全力。
沒了他的鎮壓,羅浮關才會一夕坍塌。
當然,在此之前,羅浮關也不僅僅只靠他一人之力支撐。
很難想象,浮朝大陸的頂端總共只有三個門派,而這三個門派的掌門,竟然都已經為了一個共同的私欲而同流合污。
只
是止衡掌門已在八年前被段重明一刀斬落。
而更久之前的虞畫瀾
那日凝禪跌落畫棠山,觸發了九轉噬魂大陣后,虞別夜被憤怒與絕望吞噬,一夕化龍,鴉黑的翅膀掀起了仿佛能焚燒整個世間的寂滅之火,天地都為之震動。
等到他自己恢復了理智的時候,連帶著畫棠山一起,整個少和之淵都被焚燒成了一片徹底的焦黑。
至于虞畫瀾,他的神智徹底消失之前,撕碎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多少讓他死得太輕易了點。
他也不值得有這么多人為他陪葬。
長久以來,這都是虞別夜的一點遺憾。
“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問你。”許久,虞別夜倏而開口“你知道師姐她是半妖嗎”
“師姐”這兩個字,夜夜入夢,日日在他心中耳邊,正如這個問題與他。
但真正如這般說出口,這數十年來,卻還是第一次。
生澀,刺痛。
他太想要知道一個答案。
卻也太害怕擁有一個答案。
直到段重明的聲音重新響起
“不知道。”段重明看了他片刻,平靜道“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虞別夜慢慢閉上了眼。
然后他抬起手,規則之力在他的掌心浮現,這一剎那,段重明只覺得那些積在他體內的沉疴盡褪,縈繞在他體內,每每行走一步都會痛徹心扉的刺骨也隨之消失。
虞別夜在得到了這個答案以后,似乎失去了所有與人交流的欲望,他的臉色看上去比之前更蒼白了一些,但那些長久以來壓在他心頭的枷鎖終于隨著段重明的這句話散去,讓他整個人身上籠罩的那一層死氣也消散了許多。
又過了片刻,他終于道。
“謝謝。”
謝謝讓他終于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讓他知曉,她不是刻意只對他隱瞞,亦或者所有人都知道,唯獨他不知道她的半妖血脈。
雖然他依然永遠無法原諒自己,但至少,他終于可以輕輕松一口氣。
段重明心道,自己在閉關之時,無論如何也想要來這里一趟、見一面虞別夜的目的,好似已經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