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那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更重,她臨時決定換掉陸盡燃手里的本子,從新劇本里重新抽取了一段。
比起別人已經試過的部分,這段難度大了不止一截,動作少,主要靠表情和眼神,感情起伏的分量重,對于新人基本等于災難。
而且文字表述的內容只有很短一段,無從研讀。
少年蘇白帶著傷住進年輕班主任沈秋的家里,瘋癲的父母卻鬧上來,仗著血緣關系把蘇白強行帶走,還辱罵沈秋不檢點,勾引高中生。
兩個人再見面的時候,蘇白半邊身都是血痕,絕望跟沈秋說,老師,我不讀書了。
沈秋本想告訴他,她會幫他解決困難,卻聽到他選擇放棄,失望透頂說,好,我不會再管你,以后也不用見面了。
一句話宣判了少年的死刑,他從空白茫然,到驚恐無措,更深更不能啟齒的痛苦席卷上來,在沈秋離開時,他踉蹌撲上去牽住她的手,滾下一行淚。
試戲片段,就是蘇白跟沈秋見面的這一節。
沈秋的演員不在現場,搭戲的人要另找,盛檀為了避免陸盡燃笑場,排除了男性,專門挑組里很漂亮的一個姐姐幫忙。
姐姐在娛樂圈什么風浪沒見過,結果在陸盡燃這邊一直臉紅,被全組取笑。
她不是演員,所謂的搭戲,只是在旁邊安靜站樁,僅有的用處,就是說句臺詞,和到最后一幕時,做出一個離開的動作,然后陸盡燃追著去牽她手,落淚。
站位安排好,其他一切就緒,盛檀按下莫名加快的心跳,筆直凝視著站在空地中間的陸盡燃,說:“開始。”
盛檀并沒有抱什么期待,甚至做好了弄出笑話,趕緊停止這出鬧劇的準備,然而她尾音消失后,陸盡燃的神色變了。
變得了無痕跡。
不是所謂的一秒入戲,起范兒似的演技,是自然到看不出他在演,但偏偏能明確感受到,他在眾目睽睽下,成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不同于他本身的干凈乖巧,而是壓抑,偏激,受盡煎熬,隱忍到發瘋邊緣的孤苦少年。
他沒看搭戲的人,專注對著盛檀的方向,給她演出。
那些盛檀想象過,但從未在任何試鏡演員臉上見過的真實感,一剎那擊中她的神經。
她忍住身體反饋出的細微戰栗,不閃不避地直白審視陸盡燃。
漸漸她意識到,全組都在發愣,因為大家跟她一樣,透過他,看到了立體的,活著的蘇白。
現場唯一還正常的就剩下搭戲那位姐姐,她緊張等著自己戲份,掐著時間說臺詞:“好,我不會再管你”
接下來陸盡燃就要去牽她的手。
但竟然沒牽到。
那位姐姐還小鹿亂撞等著,結果低頭一看,陸盡燃離她更遠了。
之前的沉浸感被這一幕打破,盛檀擰眉:“這部分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陸盡燃還是失敗,比對方走得快了兩步,依然沒牽到。
兩段戲天差地別,磨得人無比焦心。
盛檀指尖敲了敲桌面:“陸盡燃,怎么回事。”
陸盡燃攤開自己左手,指骨修長,膚色勻白。
他扭頭望著盛檀,走出蘇白壓抑的影子,有些難為情地,無辜地問。
“對不起盛導,我沒跟人牽過手,不會,這個動作,你能教教我嗎”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