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奕那里確定陸盡燃一切平安,其他秦深或者梁原的電話,她一概拒接,就算是秦深,也沒必要多問了,她現在不需要聽任何勸慰。
她的口罩墨鏡把臉全擋住,所有表情遮在后面,在候機人群里像一抹沒有實體的影子。
飛機將近六點在京市落地,盛君和仍然不接電話,她先回片場,開著劇組的車直奔南湖灣,在別墅外面看見燈亮著,客廳窗簾沒拉,里面正熱鬧。
從她的視角,能瞥到餐廳的方向,盛君和請了不少朋友來家里,蔣曼笑著忙里忙外,以女主人的姿態跟他們推杯換盞。
盛檀繼續打盛君和的電話,他不接就反復撥,撥到第六次,他終于接通。
盛檀在外面盯著盛君和一臉心虛和不耐地走出餐廳,叉腰站在客廳里,神情一覽無余。
“檀檀,我今天忙,你有什么事非得一直找我,”
盛君和眉頭皺得死緊,“既然你打了,我就順便跟你說一聲,我和你蔣阿姨決定過完春節假期先把結婚證領了,正好是她生日,有紀念意義,春天再辦婚禮。”
“親戚朋友我都通知了,這不非要給我慶祝,硬拉著晚上聚餐呢,”他得意洋洋說,“到時候你和弟弟都得來參加,讓別人看看,我家里也算兒女雙全,你蔣阿姨特別在意燃燃,你可把他照看好了,他要是有什么差池,你蔣阿姨受不了的。”
盛檀身體被風貫穿。
她眼睛澀疼到瞇起,透過窗戶,看著從前天真時,剛搬進新家一臉憧憬的自己,看見媽媽還健康,笑著里外布置,盛君和臉上也有過溫情愛意,跟她說,以后爸爸帶你們過好日子,不讓人瞧不起。
為什么誓言能狗屁不值。
為什么擁有的都會失去,以最卑鄙骯臟的方式。
盛檀問:“我媽媽的生日,你還記得是哪天嗎,你跟她領結婚證的日子,你還有印象嗎。”
盛君和表情凝固住,仿佛被最尖的針刺到,聲音一變:“盛檀,你有完沒完我好言好語跟你說話,你還要作是吧你能不能別總提你媽,她死了,死了一年了你懂不懂攔著我結婚你到底有什么好處”
他怕被人聽見丟臉,快步走到窗戶底下,渾然不知一切嫌惡怨憎都映進盛檀眼里。
盛檀語速越來越快,捏著手機的指節失去知覺:“我媽怎么死的,她住院最后那段時間,你說她穩定,好好維持三兩年沒問題,推著我出去工作,媽也勸我,我才離開,結果呢你告訴我結果呢”
盛君和臉上露出類似驚慌的呆滯,隨即爆發:“盛檀我告訴你,久病床前還無孝子,我對你媽夠仁至義盡了她住院,我砸了多少錢進去她是絕癥,治不好,無底洞我給她治了那么長時間,還不夠”
“你去賺錢,你那時候能賺幾個,還不是得靠我我這些錢拿來干什么不好,去填一個大坑,還讓你不滿意”他只剩冷酷,“她就是突然惡化,搶救不了死了,我有什么辦法你不應該慶幸我解脫了嗎”
盛檀嘶啞逼問
:“解脫去追別的女人解脫去開始第二春我媽不斷給你錢的時候,你怎么不說你是無底洞”
盛君和深深吸氣,冷笑:“我最煩這個,我落魄的那些年,受她接濟,受她家里的氣,還想拿這個要挾我一輩子我他媽受夠了,我總得低她一頭嫁給我是她自己樂意,我又沒逼她,我是個男人,我也需要被仰視。”
“是愛過,但會變的,我早就跟她過膩了,明白了嗎盛檀,你幾歲了,還迷信愛情呢”盛君和呵呵笑著,“爸爸不是沒有真愛,爸爸現在就愛你蔣阿姨,我換了多少都不如她,好不容易追上的,下半輩子非她不可,你就等著我們領證,改口叫媽。”
“我沒在你親媽剛確診的時候就直接放棄治療,已經是好丈夫了,”他說,“你知足吧。”
電話掛斷。
蔣曼追出來,盛君和當場變臉,笑意盈盈過去摟住她,盛檀俯下身,劇烈惡心感攪動五臟,但她早就沒什么可吐。
現在進去,把證據甩給他,甩給屋里那些人誰會在意只會反過來嘲諷她,讓她理解爸爸的難處。
去報警么,太好笑了,哪個警察會管家屬放棄治療的事,就算把他串通的醫生抓起來,他也不會有什么麻煩。
拿著刀,沖進去捅死他
死是終結嗎。
死是仇恨的對照嗎,是背信棄義要付出的代價嗎。
不是,長久的痛苦才是。
盛檀看著蔣曼的口型,在問“陸盡燃”,盛君和搖著頭,安慰地摸她肩,笑呵呵說“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