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太暗了,盛檀只看到厚重的窗簾顫動,大片影子把陸盡燃的五官表情都淹過去,他沒有再出聲,連渾濁的呼吸也極力忍著,頎長輪廓跟昏黑的空間融為一體,成了一道模糊的虛像,眨眼就會消失。
盛檀垂在腿邊的手重重攥成拳。
自己躁亂的心跳聽不見了,被手銬和欄桿摩擦碰撞出的刺耳金屬聲覆蓋,砰砰砰槍一樣打在她胸口。
走
出去,什么都別想,別留下至少先離開這套房子
她錯了,她根本就救不了他,是她天真愚蠢,以為自己是獵人,馴化利用了本性純良的小狗,實際她繩索里套住的,從始至終都是藏起尖牙利爪的惡獸。
她沒辦法把陸盡燃拽出深淵,陸盡燃就是深淵本身。
冷靜,不要失態,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完了,最傷人的話已經出口,他放行了,還不走等什么呢他是病著,他會叫人過來的,不用她操心
盛檀腦中不斷響著警告,在受到的刺激下機械挪動雙腿,沒有看窗邊的陸盡燃,直接往外走,她腳步越來越快,邁出臥室門,穿過客廳,打開門鎖,缺氧似的撲進走廊里,隨著大門在身后關上,她回到平和世界。
普通的安靜的,冷靜的孤獨的世界。
盛檀不能停,怕自己會鬼迷心竅返身回去,她徑直去按電梯,抱著手臂靠進冰涼轎廂的一角,緊緊閉眼緩了幾秒,又故作鎮定地挺直脊背,手伸進包里摸索,找到側袋里很久不碰的煙,抽出一支用力咬住。
電梯門打開,接近傍晚,外面天色漸暗,她走出單元門,在寒凜空氣里把煙點燃,一口就嗆得咳嗽。
盛檀想一口氣沖出這片范圍,但腿太酸,跑不動,她走到小區路邊的長椅上坐下,細長手指捏著煙,彎下腰。
可是他在高燒。
昨天冰湖里泡了那么長時間,連著幾天受傷和情緒激烈,身體再好也熬不住了,不是一場能隨便挺過去的小病。
他會打開手銬找人過來
他不可能就自己那么忍著。
盛檀以為她出來以后就能理智,繼續無視冷漠,但有些東西偏偏克制不了,越壓抑越泛濫,堵得肺腑悶疼。
那房子太冷清了,擺設都沒變過,沒半點活氣,不可能有藥,以前的沒扔也早就過期了,找人送需要時間,還是給他買藥拿回去,再走
盛檀俯著身,在距離單元門十幾米外的長椅上凝固著,回憶最近的藥店,意識跟外界隔絕,有道中年女聲小心翼翼叫了她幾次,她才聽到。
“檀檀你沒事吧”
盛檀認出是誰的聲音,忽然睜開眼,銳利看向面前正俯下身跟她說話的蔣曼:“你怎么在這兒”
她臉色素白,厭惡防備地蹙眉:“我跟你沒話可說,檀檀也不是你叫的。”
蔣曼知道自己身份太尷尬,局促地往后退了半步,低聲解釋:“盛小姐,你別生氣,我沒有惡意,我在
這附近轉了快一個小時了,是碰巧看見你出來,不是故意跟著你的,我也掙扎了半天才敢來和你搭話,主要是過去的事,我一直沒機會跟你道歉”